依言坐到罗汉床上,顾清嘉理了理衣袍,正襟危坐,抬眸只见裴玄衍站至她身前,雪白的衣角拂过她眼帘。
“把手伸出来。”他轻声道。
顾清嘉指尖微微蜷了蜷,上次她跟师父提到过手腕上的伤,他这是要给她治伤吗?
书中,他确实通晓针灸之术。
治疗腕伤,应该不用把脉吧?要知道把脉有时能将人昨晚干了什么都摸出来,又岂会分辨不出男女。
犹豫了一瞬,她将胳膊搁在小几上,却见裴玄衍没有去拿针匣,修长如玉的手指径直朝着她的手腕来了,心下一惊,将手缩回袖中。
“这般害怕么?”裴玄衍嗓音如清泉击石,流淌过她耳畔。
顾清嘉心道,倒不是害怕针灸,上辈子她因为脑瘤目不能视、瘫痪在床,什么罪没遭过,针灸不过是毛毛雨罢了。
她只是不想暴露自己的女儿身,事关生死,再亲近的人也不能全无防备。
她以为裴玄衍会劝她几句,抑或是勒令她伸手,没想到他嗓音清冽道:“那今日便先讲解经义吧。”
言讫,他示意她随他一同前往书房。
顾清嘉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默默望着他的背影,心道她这个师父真是“淡”到了极致,对万事都不勉强,亦不萦于心。
这样一个人,大抵永远都不会有“我偏要勉强”的时候吧。
讲解完经义,日暮已近,顾清嘉正欲告辞,便听见裴玄衍风动碎琼般的嗓音泠泠落在她耳际。
“随我出去一趟。”
言讫,他吩咐随从去准备车马。
马车载着他们一路到了江边,落日熔金,水天一色,浪浸斜阳,千里溶溶。
岸边红枫如焰,莺啼如诉。
顾清嘉不由屏住了呼吸。
随从们走进岸边系着的孤舟,准备好了一应物事,随后请裴顾二人移步。
跟在裴玄衍身后走入船内,顾清嘉发现船身上开了一扇小窗,窗子正敞开着,向外望去,被沉坠的夕阳镀了一层薄金的江面随风起伏,托着船身缓缓飘动。
船向江心驶去。
“风景如何?”裴玄衍嗓音比江水还要清冽。
沉浸在美景中,顾清嘉低声道:“美不胜收。”
裴玄衍眸中划过一抹清浅笑意,从袖中掏出了针匣。
听到声响,顾清嘉侧首看向他,目光触及针匣时,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