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之简很快就指示党政办,把相关公告挂网挂到市里的公共资源交易中心网,这是例行规定。
王成在吃完饭后就找机会偷偷问刘主任,“像这种项目,挂到市里面的公共资源交易中心的项目,那到底谁说了算呢?”
刘主任狡黠一笑,他也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然后低声地说,“每一个地方都会有每一个地方的‘自留地’。像每一个乡镇,每年有哪些项目是给镇里面的?大家也都清楚!如果镇里面每一个项目都由别人说了算?那怎么体现领导干部的领导意志呢?所以和社会上流传的那些不一样,人居环境整治这一块,肯定是镇里说了算。”
“有一些专项工程有可能县里面有人会打招呼,但像这种固有的工程,原本就是留给镇里‘发挥’的工程,谁敢打招呼啊?任何领导干部都不能坏规矩!县官不如现管,你信不信就算是你老丈人李正义打电话过来,镇里面照样可以收拾承建方,因为到最后归根结底还是需要镇里去走程序!而并不是市里走程序,只要是程序上卡一卡,就够难受的了。”
刘主任一边说,一边就拿出手机给王成看了这几年镇里的工程相关建设情况。
刘主任说,“这里头很多门道的,以后您有不懂的就问我,我给您解答。”
“基层有很多很多门道,比如这些工程,其实大部分最后都被固定那几个人接掉了!不管是外地的承包商、还是本地其他乡镇的承包方,到镇里搞建设,最后也是会给那几个人搞。这就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没办法,地方保护主义!”
“他们赚到钱之后,肯定要来镇里送两条烟,送两瓶酒了。像有一些大方的,镇里就看得上;有一些很小气、不懂规矩的?那…”
他没有说下去,但王成也明白。
王成忙问,“还有真有这种人呐?”
刘主任压低了声音,他神情颇为得意地讲,“那是,在基层、在乡镇,本来绝大部分人就没有见过什么大钱,包括那些传说在外面怎么样的?其实也没几个真的怎么样!所以你想一想,一个工程,如果让赚个十几、几十万,他们舍得把这个钱给刘书记吗?不舍得的。”
“他们可能觉得自己忙前忙后,很累!所以认为买两条烟、请顿饭就行了。这种人在河边镇还是蛮多的!钱还没到口袋里的时候,说‘你拿大头,你吃肉、他干嘛’,等钱到了他口袋里!他就小气得跟个啥似的,朱亮亮也吃过这个亏的。”
“他之前把工程给了一个镇里的村民做,刚开始对方说得很好,各种表忠心!那一次他们吃饭的时候我还在身边,那个工程也不大,利润可能有个几万块钱。但这钱到了那个村民手里,他就不认账了。买了两条烟,请朱亮亮吃了个饭,在饭局上就倒苦水,不想给朱亮亮分成了!这就让朱亮亮非常生气了。”
“而那个村民也得瑟,扭头就和村里的其他村干部讲他赚了多少钱,这个事就传到了朱亮亮耳朵里,这把他气的呀!最后质保金直接没收了,并且还挑了毛病,让他返工了一次。”
“自那之后,朱亮亮就特别在意选取‘白手套’的质量。所以别看镇里面就这点事,像河边镇这种比较大的乡镇,每一年的工程都是拿千万来算的!所以在我们丰南县有一具这样的口头禅——‘只要是当上了乡镇主要领导,就不会再担心钱的事了’。您看,像咱河边镇的党委书记跟镇长,平日里干嘛都可以报账!吃什么都可以签单,去哪儿都有专车?哪怕就是请吃饭!也是别人请他。他会请别人吗?会,但一般请的都是领导!次数少。在基层,在这种偏远的山区县城,公职人员是一种资源。”
两个人聊了好久。
在刘主任起身临走前,他刚走到门口,又转身走过来,“王书记,这件事你不要掺和,千万不要掺和。你是有政治前途的人。不要和他们多计较,刘书记他说什么,如果你不同意?你就不要表态。把一切留好痕就行了!这件事他肯定要推给党政办来负责,但归根结底还需要书记的签字。我在党政办工作这么多年,对‘甩锅’,对‘留痕’有着深刻的见解。”
王成很感激地点点头。
原本镇里的一切都风平浪静,正是因为有这一个近千万的工程,所以很多人都兴致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