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音回返到耳朵里时,她眼睫轻眨,泪滚下来,僵硬紧绷的肩膀迅速开始发抖,喉咙里溢出压抑的哭声。
只一秒,变成嚎啕大哭。
她曲起双腿,紧抱膝盖,趴在上面哭得撕心裂肺,再不见一点“谢书记”的成熟稳重。她的恐惧、怨恨、委屈,她浓烈的爱爆发在医院冷冰冰的走廊,被一众对她来说还不那么熟悉的人看见。
她放肆地哭,丝毫不觉得羞耻。
看见的人自然不会要求她坚强,不会要她顾及“谢书记”这个人设的脸面。
大家都只是默默陪着,痛着,第一次知道人身体里竟然可以藏那么多的眼泪。
……
零点过半,谢安青从卫生间里出来,刚洗过的脸上沾满水珠,仍然无法掩盖她通红的眼睛。
闻讯赶来的Flora在她走过来时起身,欲言又止片刻,说:“陈也这么大声地哭过。”
谢安青擦脸的动作顿住,抬头看向Flora。
Flora打开手机相册递给谢安青,里面是张拍摄在一年前的照片——背景是高高的石壁,陈礼弓身撑跪在一座看起来已经被遗忘很久的佛龛前,右手抓着胸前脏乱的衣服和手心里红色的串珠,从静态照片里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痛哭。
扑向谢安青。
她在那一瞬间,眼前骤然晕眩,发不出声音。
Flora看着她说:“但你哭的是她还活着,你们还能继续相爱,而她哭的是,她求了十三次,终于求到了姻缘上上签,这世上却再没有那个要和她接吻,会和她结婚的人。”
第89章谁对谁错。
一年半前。
Flora有个合作找到陈礼,两人在西林见过一面。Flora很惊讶陈礼大变模样,她不再穿各式各样的长裙,不再挑着眉毛意味深长地发笑,不再具备那种让人一眼看过去明艳夺目的特质,她说话做事沉了很多,还经常坐窗下出神——阳光充足的窗下,她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常年下雨,浸在水里。
Flora观察几天后,忍不住问:“陈,在你身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礼刚拍完一组照片,在看效果,闻言她握着鼠标的手大幅度偏了一下,差点删除最满意的那张,“嗯。”她说。
Flora:“你想跟我说一说吗?我应该是个还不错的倾听者。”
陈礼看着屏幕的视线虚晃发直,片刻,拿起相机说:“不了。”
Flora张了张口,没再说话。她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晚上十一点的时t?候,却突然接到陈礼的电话:“方不方便来我这儿一趟?”
陈礼的声音含混不清,微微发抖。
很明显是喝醉了酒,情绪控制不住,还在拼命克制。
Flora眉心飞快地蹙了一下,马不停蹄换衣服出门,到陈礼家的时候,被地板上东倒西歪的空酒瓶吓了一跳。
“来了。”陈礼靠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手里勾着几秒前刚刚一口喝空的酒杯笑问。
她身上还穿着白天那套衣服,白衬衣,黑裤子,其实很符合她富有攻击性的气质,她只要肯站起来,把背挺直了,走哪儿都是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的人才翘楚,此刻却衣领凌乱的翻着,衣摆一半掖在裤腰里一半搭在外面,她嘴角在笑,眼眶湿红,整个人矛盾又脆弱。
Flora心口发凉,连忙撑着沙发坐下来,问:“怎么了?”
陈礼笑了声,伸手去拿酒瓶。
Flora看着她在那一声笑出现时,瞬间红透的双眼,伸手抢走酒瓶,几乎肯定:“陈,你是想哭吗?为什么想哭?”
陈礼得不到酒精的冰凉感和眩晕感,目光迅速变得焦躁,但她还残留有清醒,所以没对抢她酒的Flora发脾气,而是手撑膝盖,用力抓自己的头发。疼痛让她冷静,她靠着小臂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说:“我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