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微微一怔。
宁珩之有条不紊地说道:“陛下容禀,当下工部荆棘丛生,又面临各司郎官大换血的境地,亟需一位手腕强硬高明的主官坐镇。沈侍郎学识渊博能力卓著,他作为查案钦差对工部的问题了如指掌,而且他拥有足够的名望能够震慑宵小,臣实在想不出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这些理由确实很充分,但是对沈望而言,升任工部尚书不是一个好选择。
礼部左侍郎是正三品,工部尚书是正二品,沈望此番貌似是升官,问题在于从大燕百余年的历史来看,工部尚书入阁的概率极低。
沈望原本的升迁路线清晰明确,从翰林学士到礼部侍郎,下一步便可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中转然后直接入阁,这是标准的清贵之路。
如今他若是迁任工部尚书,等于被生生斩断入阁的希望,就算他将来能卷土重来,以礼部为跳板入阁,终究要延误很长一段时间。
内阁重臣的排序历来是以入阁时间先后来定,晚一步就有可能被旁人压一辈子。
君不见次辅欧阳晦明明年长,却始终无法越到宁珩之的前面,就是因为当年他比宁珩之入阁晚。
天子自然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他不由得陷入迟疑。
宁珩之见状继续说道:“陛下,沈侍郎乃忠贞之士,否则他不会对工部的问题一查到底,想来他更不会抗拒履任工部。相信在他的打理下,工部沉疴必能一扫而空,各司官员不说清如许,至少不会出现过去几年肆无忌惮的状况。”
他此举用意有三,其一是让沈望去收拾薛明纶留下的烂摊子,无论如何不能让工部的运转陷入停滞。
其二是试探天子的圣心,倘若这件事是天子和沈望联手谋划,那他肯定不会让沈望的仕途出现太大的波折,这样一来宁珩之也要及时调整自己的策略。
其三便是针对沈望做一次小小的反击。
沈望让薛明纶灰头土脸仕途尽毁,宁珩之如果没有任何反应,那他以后如何统御下面的官员?
这一抹戾气必须表露出来,否则天子心里迟早生疑,他不能让天子觉得自己在扮演圣人。
经过长久的思考,天子终于下定决心,缓缓道:“如此也好,就让沈望去工部坐镇一段时日,将来再让他回礼部。”
言下之意,他不会截断沈望的入阁之路。
宁珩之没有任何异议。
工部是个深不见底的泥潭,沈望只要踏足其中,想要抽身而出可没那么容易。
再者,他身为内阁首辅又怎会只有这一招?
无非是徐徐图之罢了。
一念及此,宁珩之起身行礼道:“臣遵旨,明日便会在内阁举行廷推。”
他面色沉稳,眼神如深潭,不见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