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件事的过程中,薛淮只是一把充当开路先锋的刀,沈望才是真正的掌舵之人。
他用不断的铺垫带动天子的情绪,最后成功完成对薛明纶的致命一击。
宁珩之何尝不知此事蹊跷,先前他就已经意识到薛明纶在劫难逃,只是沈望的所有谋划并非恶意构陷,相反有实打实的证据作为支撑,所以他什么都做不了。
当下听到天子这个问题,他明白天子已经醒悟过来,但他没有趁势攻讦沈望,平静地说道:“陛下,沈侍郎苦心孤诣,只为大燕江山和子民着想,臣认为他这样做完全出自公心,并无可指摘之处。”
天子定定地看着他,随后意味深长地说道:“不愧是朕的内阁首辅,这份气度远超常人。”
他说的很直接,宁珩之也没有强行虚饰。
朝中谁不知道薛明纶是内阁首辅的左膀右臂,沈望借着都水司一案成功扳倒工部尚书,在这件事里损失最大的除了薛明纶本人,便是一手将他推上大司空宝座的宁珩之。
六部尚书已是大燕朝堂最顶端的一小撮人,想要占据其中一席难度极大,机遇、能力、背景、人脉几乎缺一不可,最重要是赢得天子的赏识。
为了帮薛明纶铺平道路,宁珩之这些年费心不少,如今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故此,宁珩之坦然道:“陛下,沈侍郎此番并非出于权争,而是一心为了江山社稷,所以臣对薛明纶是恨其不争,更不会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偏袒他。”
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在天子面前不必刻意掩饰他和薛明纶的关系。
天子微微颔首。
他放下茶盏,淡淡道:“朕想过再给薛明纶一次机会,但是沈望将工部掀个底朝天,朕总不能装作看不见。薛明纶称得上干吏,就是性子软了些,对下属管得不严,希望他能吸取这次的教训。”
“陛下仁德,相信薛明纶定能洗心革面。”
宁珩之心中一动,知道天子这是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言语间留下几分余地,没有彻底堵死薛明纶东山再起的希望。
可他依旧不敢放松。
虽说方才天子似乎表现出对沈望的些许不满,然而宁珩之回想整件事的始末,他心里有两个问题始终找不到答案。
其一顾衡跳出来检举薛明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其二便是这个针对薛明纶的局,是否天子和沈望联手布置?
基于这些考虑,他才会在天子面前帮沈望说话,因为他怀疑天子此刻仍旧是在试探自己。
时至今日,宁珩之不敢把天子看成三十年前那位英姿勃发的亲王,将近二十年的至尊生涯足以彻底改变一个人。
天子望着内阁首辅古井不波的面庞,话锋一转道:“元辅,如今工部尚书出现空缺,你属意何人接替薛明纶?”
这又是一个不太好回答的问题,不过难不倒宦海沉浮数十年、如今走到人臣之极的宁珩之。
他稍稍思忖,然后不慌不忙地说道:“陛下,臣举荐礼部左侍郎沈望。”
天子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