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文双手仍被反铐着,双脚也在被推下船之前就绑住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一直跟在船边、不被浪头卷走的?
“他又漂过来了,”艾梅粒冷冷喝了一声,弯腰抄起球棒。
果然,海浪里那一张脸,就像被人牵着似的,不论昏黑水浪如何一波一波击打他、压没他;他依然在起伏着、慢慢地靠近船边。
“等他漂到船边再下手,”麦明河胡乱抹掉眼里、嘴里的水,“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再试一次。”
艾梅粒看她一眼,伏在船边上做好了击棒准备,低声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他是居民的话,就不是靠打能打走的了。我们恐怕会一直被他缠住。”
麦明河何尝不知道呢?
不能放他回黑摩尔市,也没法叫他沉没进海里;他似乎也救不回来,恢复不成人身了。
即使自己先一步逃走,也永远不知道哪一天会被暗处里的伊文伏击。
“来了!”海芦苇叫了一声,手电筒的雪白光柱,落在了船边。
光染亮了无数银白雨柱,与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麦明河眼睁睁看着伊文的脑门,在球棒挥下来之前,居然先一步凹出了一道宽窄深度都恰恰好的浅沟——这家伙是挨球棒挨得多了?
竟然能严丝合缝地——
在这一刻,船下深处,仿佛有某种庞大的、心怀愤恨的巨兽,蓦然一头撞在船肚上。
麦明河的心脏、灵魂和双脚,一起离了船,被抛进了雨里;在一瞬间的失重后,她重新狠狠跌回了船板上,痛得视野都花了。
但在还未重新看清天地时,她就意识到了不妙。
“艾梅粒!”
她急忙想要再爬起来,却因为一切都是湿滑的,连连滚跌了几次。“艾梅粒!你哪儿?”
船上已经没有艾梅粒了。
海芦苇从她身后不远处,半爬半扑,一下子撞在船边上。
手电筒的光正急速消没在滔滔黑浪之下,仿佛被吞进了巨兽肚腹深处——随着白光的溘然消寂,艾梅粒拼命伸长手臂高呼的那一幕,也被彻底关进了黑暗深处。
“别下去!”麦明河一把拽住海芦苇,喝道:“你下去,你也完了!”
“这种天气,不赶快救她上来的话——”
“船上不是有绳索吗?”麦明河如同水鬼,却觉喉咙胸口都被人压进了火炭,“我去绑上救生圈,你去开船!”
海芦苇似乎这才想起来,船上也有探照灯,带着哭腔应了一声,又滑又跌地去了。
“艾梅粒!”麦明河抓着救生圈,冲风雨和海浪里叫道:“你在哪,你喊一声!”
她没听见艾梅粒的声音,却听见有人在雨幕里小声地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