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大郎没想到他们反应这么大,背上的男娃像只猪崽一样扑腾得快要背不稳当,下面还有个姑娘推他,有那么一瞬间,他都以为自己是拍花子了,正和人家阿姊抢娃。
“我,我不是坏人,你们别怕。”
石大郎急得面红耳赤,很想解释两句,但背上的孩子挣扎得厉害,态度十分抗拒,他也不敢强迫,忙让老二在身后接着,他半点不敢耽搁把娃儿放了下来,就怕一个不稳栽下山坡滚河里。
脚一沾地,甘秀眼疾手快把甘磊拉到身后,一双眼睛警惕地望着石家兄弟。
石大郎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防着,一张脸臊通红,嘴皮子嗫嚅着想解释,但对上那孩子那双惊恐排斥的双眼,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郎,咋回事儿?”赵老汉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幅模样,相识这么久,日日处着,这兄弟俩是啥性子他心里有数,不是啥热心肠的,对俩陌生孩子这么殷切不能够,不太像他们平日里的作风。
“叔,我,我……”石大郎很想说这孩子长得像他家达远表弟,真的像,不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那个眉眼起码也有七八分相似。
他只见过鹰奴一次,那会儿他才刚出生,因着娘胎里带的毛病,孩子打从落地身子骨就不好,当时正值年底,他带着节礼从老家赶来丰川府拜年,姑母让奶娘抱着孩子出来匆匆见了一面。
那是达远表弟的第一个孩子,他自然上心,虽然只是一面,但他记得真切,幼儿眼角眉梢都和爹挂相,连姑母都说很像达远表弟小时候,熟人一瞧便知是父子。
之后两年,他和老二秋收后去丰川府送新粮瓜果,每次都正巧遇上鹰奴生病,被他娘拘在房中休养,不允出门见客。
再之后就是丰川府这边和老家渐渐断了往来,姑母让人带信儿,往后秋收年下不用再来府城,庄子里有的是粮食瓜果,不缺这一口。
石老汉已经去世,石大郎作为晚辈,长辈都这么说了,他心里再是难受,也不敢多问缘由。他们这些年往府城送新粮瓜果,自个觉得挺是个心意,但徐家那样的高门大户咋可能会稀罕?
穷亲戚,穷亲戚,他们每次去徐府,其实都能感受到府中下人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有多轻视,估计是见他们年年都来,一次没落下,就像紧紧扒拉着有钱亲戚讨生活的破落户,十分不受人待见。他好几次瞧见下人背着他嘀咕说嘴,虽然听不清他们说的啥,但那种被人鄙夷的感觉,石大郎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出来。
所以当徐府的管事来老家递信儿,石大郎只觉脸皮被对方轻视的态度和冷淡的话语来来回掌掴了无数遍。
人贵自知,对方离开前说的这句话他一刻也不敢忘。
若不是天下大旱,在老家实在活不下去了,他们只有姑母这么一个至亲长辈,脸皮在两大家子的性命面前好像都不算什么了。
姑母嫌弃他们,在背井离乡逃难前,他心里一直是这么想的。
但在千辛万苦来到丰川府后,从二娘两口子打探来的消息里得知,事情似乎不是这样的。
石大郎一
门心思想找到徐家的庄子,
想打探个清楚,
但还没来得及行动,大半个丰川府就被洪水淹了。
他这阵儿心焦难熬,其实都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咋活啊?就算孩子还活着,他一个人咋活啊?连大人都奔不出的命,他一个小娃子咋给自己扑腾出个活路啊?
更别说孩子可能已经死了,早在那晚生病没等来大夫就已经死了。
石大郎在翻来覆去的设想里渐渐感到绝望,但就在这时,赵叔突然带回来一个长得和达远表弟十分相似的孩子,他坐不住了,也稳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