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霎时一静。
董太师整了整衣冠,上前一步躬身道:“回陛下,臣等是为礼服丧。”
说着,董太师抬头,朗朗地念道:“太祖立文武分治乃国本,如今祖制被废,臣等痛心疾首,唯有以丧服示哀。”
元琢哪能不知他们这是在对付顾怀玉?冷笑一声,拂袖踏上玉阶。
“好一个痛心疾首。”
少年天子落座,扫过清流党白花花的孝服,“朕不过登基一载,诸位爱卿就这般披麻戴孝,是觉得朕年幼可欺?”
董太师正色俯首:“臣等不敢。”
“但臣等为大宸社稷忧心,为祖制不存痛惜,实非敢逆圣意,实是……”
“实是顾相擅改祖制,僭越圣权,妄动国本!”
另有一名侍郎忽然跪出列,厉声断喝。
顾怀玉还未到场,这场“大戏”便拉开了帷幕。
“陛下万岁之基犹浅,江山未稳,偏有人独断专行、目无祖训,臣等寝食难安——”
“请陛下明察,收回成命,以正朝纲!”
礼部侍郎更是一头磕在地上,声嘶力竭:“臣宁愿血溅金阶,也不愿见文武不分,礼崩乐坏啊!”
殿内顿时哭嚎一片,这些平日最重仪态的文人,此刻却像死了亲爹一般捶胸顿足。
唯有董丹虞静立一旁,新科探花俊秀的脸上不见悲戚,反而带着几分若有所思的幽微。
皇室宗亲端坐两侧,却无人应声。
武将队列中,一个个看得龇牙咧嘴。
“我他娘还以为是谁死了。”
“这要是我们边关兄弟死了,有他们一半哭劲儿,也不至于连抚恤银都批不下来。”
“别说了。”
老严低喝制止,长长叹一声:“都好好看看,这就是顾相面对的局面。”
一时间,整个武将队列无声。
他们本就是粗人,骂人放屁都比读圣贤书熟练。
但此刻,一个个第一次意识到,顾怀玉那道让他们得以入殿议政的钧令,是踩着多少人的怒火、穿越多少层血雨腥风斩下的。
裴靖逸在宣德门见识过清流党的厉害了,此刻垂拱殿内的杀机,比昨日何止凶险十倍?
他眉头微挑,顾怀玉那副薄弱的身子骨,能不能受得住满朝文官的围攻?
殿门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四名宫人抬着紫檀圈椅进来,那座椅被径直抬到丹墀之下。
正对着满朝文武,背向龙椅,恰恰挡在皇亲宗室之前,如一道无形界碑,将天子与朝臣生生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