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十万灾民入城,早该闹得鸡飞狗跳。
他在边关见过太多流民作乱的惨状,抢粮、偷盗、奸淫,最后不得不派兵镇压。
但眼前的京城,竟比平日还要井然有序。
他走过街巷,竟连一个失控的都没看见,街边铺子照常开门,挑担的贩夫在吆喝,巡逻的捕快都比平日少了。
“有意思……”他拦住一个巡逻的小吏,旁敲侧击问道:“最近城中可太平?”
那小吏见他人高马大,惴惴不安地说:“太平啊!”
裴靖逸拽着衣领,凑近一些低声问:“江州来的——”
小吏立即会意,擦着头上冒出的虚汗,“原来您想问这个,相爷早就安排妥当了,商户聘用江州来的灾民能减税,现在江州来的可抢手了!”
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街对面,一张招工告示赫然贴在门边:
【本铺招车夫、伙计、打杂,限江州灾民,报官入册,即日上工。】
裴靖逸松开小吏的衣领,走马观花般沿着街巷继续前行。
各家商铺门前都贴着醒目的招工红纸,上面清一色写着“急招江州工”。
布庄里,灾民妇女们正麻利地纺线,酒楼外,几个年轻力壮的灾民在搬运酒坛,连药铺门口都有老者在分拣药材。
最令人称奇的是,这些做工的灾民虽衣衫褴褛,却个个神色安定,不见半点流民常见的惶恐与戾气。
几个孩童甚至围在糖人摊前,眼巴巴地看着摊主捏糖人。
裴靖逸立在摊前,难得盯着糖人若有所思
。
他原以为顾怀玉所谓的“实事”不过就是朝廷的一贯做派,
做做样子糊弄人,
没想到竟是这般滴水不漏的安排。
从寺庙的粥棚到街巷的工坊,一环扣一环,将十万灾民化整为零,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京城的生活。
自并州到京城来,他见过的文官不计其数,一个个却大同小异。
奏折写得花团锦簇,话说得天花乱坠,真到办事时却一塌糊涂。
那些个劳什子的学士,连最基本的军粮调度都能搞得一团乱麻,那些个地方官员,遇到灾情除了写请罪折子外束手无策。
可如今在这京城街头,他却破天荒地停了下来。
粥棚不空,工坊有活,灾民不闹,商户贴榜,一环接一环,滴水不漏,全像有人提前预判、提前铺排。
顾怀玉说的“实事”,原来真是实事。
“喂!裴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