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的暗影里,也立着个人影。
清瘦,穿着不扎眼,但极讲究的素绫衫裙。而后两人在昏昧的光线里,默然相对了许久。
罢了。
宁穗摇了摇头,努力回想。
那年天冷。
也正是因为够冷,所以风才能忽然吹起,才能把一盏宫灯吹脱了挂钩,吹得直坠下来,吹得要敲在一个人的肩头,吹得。
要让另一人来接。
灯影惶惶乱摇,映亮了她的侧脸——
鼻梁细挺,眉目清淡得像一幅水墨画。没慌张,没言语,只是对着后者微微颔首,复又将灯轻轻放定在栏边。
后来才知道,她叫萧佰軻。
约莫是那日惊鸿一瞥吧,她后来做了刘赟的伴读。
温得像初春将融未融的雪,落在你肩上也不觉冷的份量,来这小小的宫苑时,总是极静。像一阵风吹过庭院,柳条微动,却无声息。
进屋子,先不扰人,却极其有礼,就连碰到宁穗,都会点头示意,常常自寻个角落坐定。
执一卷书,看窗外云,观堂中人。
宁穗记得有一回,刘赟染了寒疾,她偏偏又是个倔的,不爱惜自己身体的。
药苦,这人蹙着眉推开,他正不知如何劝,只见萧佰軻已不知何时起了身,从袖中,变戏法似地掏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纸包。
她不言不语,只将纸包拆开,指尖拈起几片薄薄的,半透明的杏肉脯。黄澄澄的,透着一点暖光。
刘赟盯着那杏脯,又看看萧佰軻,看她安安静静回望着,眼底像两泓深潭,映着烛火。于是最终接过了碗,屏息饮尽,眉头锁紧的一瞬,那几片温软酸甜的杏脯已被轻轻送入她微启的口唇间。
她的脾性,宁穗最清楚。
像宫里的梅,傲气全藏在骨子里,时而发作,便是冰棱子似的刺人。
萧佰軻是火,融水,却不至于烧的你太疼。
…。。
宁穗做了一个梦。
在一个很好的日子里,一个盛开了很多蔷薇的日子里。有一阵穿堂风,从他的袖边抚过,而后一路撞进屋内,将那一席帘子掀起来。
他手里拖着一盏茶,他眼里映了一对人。
他心里像是忽然有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