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陈楚是风暴的中心,那么罪龙就是被风暴摧毁后,依旧顽固矗立的残垣,他半跪在地上,自己手臂上的骨刃钉在自己的脚背上直插擂台的钢板。
罪龙感觉自己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巨大躯壳,他试着动一下,试图用手肘撑起自己沉重的身体,但这个努力只换来了一阵剧烈的、抑制不住的痉挛。
生理上的彻底失败,将罪龙牢牢地钉在了这片属于胜利者的土地上,动弹不得,他是一个活生生的战利品,等待着被陈楚处置。
然而,当陈楚的目光与他对视时,却发现自己错了,罪龙的肉体或许已经溃败,但他的灵魂,他那如同草原孤狼般的精神,却依然在燃烧。
在那双充血、布满血丝的瞳孔深处,没有丝毫的恐惧,没有一丝一毫的求饶。
陈楚看到的,是纯粹的、未被驯服的桀骜不驯,那是一种即便身处绝境,也绝不低下高傲头颅的顽固,在那片猩红的眼底,甚至还燃烧着两簇微弱但清晰的火焰——一簇是淬入骨髓的憎恨,另一簇,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淡淡的嘲弄。
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宣告:“你打倒了我,陈楚。你摧毁了我的身体,但你永远也别想触及我的灵魂。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一条终于咬到猎物的疯狗。你也不过如此。”这无声的语言,比任何恶毒的诅咒都更具杀伤力。它像一根无形的毒刺,精准地刺中了陈楚内心最敏感、最脆弱的地方。
这眼神,成为了引爆陈楚杀意的最后、也是最强的催化剂,它让陈楚瞬间明白,仅仅夺走罪龙的生命是不够的,他必须连同这份不屈、这份嘲弄、这份该死的骄傲,一同彻底碾碎,他要看到的,不是一具失去生命的尸体,而是一个灵魂彻底崩溃、意志化为灰烬的空壳。
罪龙似乎也察觉到了陈楚眼中杀意的剧变,他无法说话,喉咙里充满了鲜血和涌上来的胃液,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但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控制着面部的肌肉,让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硬生生扯出一个微不可察的、扭曲的笑容,那笑容充满了挑衅,充满了轻蔑,是他作为败者,发起的最后一次、也是最决绝的反击。
这次无声的、精神层面的交锋,将擂台中央那本已绷紧到极限的气氛,再度推向了一个新的、即将断裂的临界点。
陈楚高举的拳头,因为这最后的挑衅而绷得更紧,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指甲已经深深嵌入了掌心的皮肉之中,他不再有任何犹豫,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理智,都汇聚到了这即将挥下的拳头上。
陈楚要用这一拳,把罪龙的肉体与精神同时消灭。
“住手。”
就在陈楚的拳头即将落下,就在那股凝结了所有仇恨与决心的力量即将爆发的前一刹那,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侵入了这片被杀意笼罩的绝对领域。
仅仅两个字,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这权威并非来自音量的大小,而是源于说话者对局势的绝对掌控,他选择在这个时机开口——在陈楚的杀意攀至顶峰、在拳头即将触及罪龙身体的零点零一秒——这个时机的精准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最强大的示威,它在告诉陈楚,你的一举一动,你内心的每一个念头,都在我的注视之下。你以为自己是主宰者,其实,你只是在我的棋盘上移动而已。
陈楚的动作,僵住了,那只凝聚了他全部意志的拳头,停在了距离罪龙面门不到半米的地方,拳风带起的微风,甚至吹动了罪龙额前被血浸湿的发丝。
陈楚的身体像一尊被瞬间石化的雕像,保持着那个即将施暴的姿势,动弹不得。
紧接着,那个声音再度响起,依旧是那种平静到令人心寒的语调,吐出了一个足以压垮任何灵魂的数字:
“他要是死了,你欠我的三万亿,现在就得还。”
“三万亿。”
“陈楚,你以为你赢了?你以为你有资格决定他的生死?错了。你们两个,从踏上这个擂台开始,就都只是我的赌注,我的资产。他的命,是我赌盘上的一部分,它的价值,关乎我的利益。而你,你的命,你的一切,你的未来,都抵押给了我。你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力,去处置属于我的财产。”
老板的形象,在此刻无需被具体描绘,他可能只是安然地坐在某个房间的阴影里,指间夹着一支雪茄,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但他那无形的气场,却已经笼罩了整个空间,将擂台上的个人恩怨,瞬间转变为个人与一种更庞大、更冷酷的规则——资本规则——之间的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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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万亿……”
这个数字,起初只是一个空洞的、无法被大脑处理的音节,但很快,在碟陆星老板那冰冷话语的催化下,它开始在陈楚的意识中解码、变形、具象,。它不再是一个抽象的金融术语,而是变成了一副沉重到无法想象的、闪着寒光的无形枷锁,这副枷锁,一端牢牢地锁住了他的灵魂,另一端,则延伸向一个没有光、没有尽头的未来。
陈楚“理解”这个数字的真正含义,三万亿,那不是普通的钱,普通的钱是可以被计算、被赚取、被偿还的,而三万亿,是一种宿命,是一种诅咒,它意味着他将永世不得翻身,意味着他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将不再属于自己。
三万亿的枷锁,让陈楚那股纯粹的杀意,第一次遭遇了冰冷的、绝对的理性。
在这场惨烈的内心战争中,天平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不可逆转的趋势,向“囚徒”的一方倾斜。原因无他,只因为“三万亿”这个砝码,实在是太重了,它重得足以压垮一切情感,碾碎所有尊严。
内心的风暴,终将平息,当理性的冰雪最终覆盖了情感的火山,抉择便已在无声中做出,这个过程,没有戏剧性的宣告,没有大声的呐喊,只有一系列细微、却充满了沉重仪式感的动作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