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阳郡,乃是常州的州中之地,本是安稳了九百载的绝对内地。
可此番北夷南下一路势如破竹,眼看着山北郡已灭,苍山郡已绝,乃至于号称常州北部第一大郡的山南郡都只剩下半壁江山,沐阳郡上下亦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来。
沐阳郡的首府名为沐阳城,是座重商之城,与渭北郡的渭安城连成一线,组成了常州最重要的商贸之路。
沐阳城不分内外,整座城浑然一体,城中太守府宫的正门所对的主街道,便是整座大城里最为繁荣的大宗商品集散之地,每日里在这条街上成交的生意,皆要以万来计算,甚至于大商贾出入府宫内外,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因为沐阳郡太守本人,就是常州最大的商人之一。
这一日,有飞剑传信直入府宫,随即太守田婴紧急招一众文武入宫议事,一直议到夜幕降临,一众文武朝臣才疲惫出宫,便是如此,朝臣们亦不曾散去,而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议论不休,以至于约到私密的餐食之所,继续今日之事。
可见此事之紧要,关乎每一个人的前途。
府宫之中,大殿之上,太守田婴独自坐于上首宝座之中,疲惫的以手撑额,闭目养神,他本凡人之躯,至今已有五十余岁,多年来忘情风月,让他根本受损,哪怕多少年来始终以绝品珍惜的宝药维持,都阻止不了他远超寻常权贵的苍老速度,等到近来局势突变,事务骤增,他身体上的问题便越发的暴露出来。
偏偏他这个人,越是压力大时,越是需要女色中和,雪上加霜,又无可奈何。
一片静谧之中,田婴几乎要坐着睡着,脑子里一片混乱之际,他的亲信宫廷大侍长悄然靠近,柔声轻语道,“太守大人,世子去而复返,在殿外求见。”
田婴缓缓睁开眼睛,道,“让他进来。”
“是,”大侍长仍旧是那般轻语,害怕吵醒熟睡中的婴孩一般,他走路无声,去到殿外将那位世子请了进来。
就见那世子生得肥胖,五官倒是端正,哪怕他尽力表现出肃穆的样子,看起来也没有半点庄严,反而有几分市侩气,他恭恭敬敬的入了殿内,拜倒,“见过父亲大人。”
田婴对这个长子是有些喜爱的,虽然他从小就被送去中京城为质,田婴对他没有自幼养育的舐犊之情,可却着实喜欢他返乡之后对自己表现出的那种甚至于超过寻常臣子的恭谨,尤其是那一日他因疾脚底生疮以至于行路艰难,世子竟如今日一般拜倒于身前,亲自以口吮之,那份震撼了他的敬爱之情,令他这些年来每每想起,都觉得心中温暖。
他的世子,是个真正热爱君父的好孩子,比其他几个自小娇生惯养的公子,好了太多。
念及此,田婴声音都温和了许多,问道,“疆儿何故去而复返?”
被叫做疆儿的世子田疆也不起身,就那样跪在殿内抬头道,“父亲,孩儿还是为了方才殿内所议之事,有些话不便当众提起,只好去而复返,亲自说于父亲听。”
“哦?”田婴稍稍有些意动,却也不曾十分在意,田疆是他通告天下的世子,是他百年之后沐阳郡最合理合法的继承人,没有之一,可这些年来即便田婴有意令他参与朝政,他也多是个聆听者和旁观者,鲜少对任何事情发表看法,“难得你能有些想法,说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