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东山趴在栏杆上,笑眯起眼,喃喃道:“学生相信每个明天的先生,一定会比每个今天更好吧。”
陈平安伸手按住白衣少年的脑袋,然后抬起手掌,双指弯曲,一记板栗重重砸下,“还说落魄山的风气,不是你带歪的?!”
远处小米粒扯了扯裴钱的袖子,伸手挡在嘴边,偷偷笑道:“裴钱裴钱,你瞅瞅,大白鹅肯定又说错话嘞。”
裴钱笑道:“别喊大白鹅,小师兄最喜欢记账。”
小米粒笑哈哈道:“喊的喊的,有事就喊小师兄,没事就喊大白鹅。”
裴钱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话,谁教你的,没有人教吧,肯定是你自学成才,对不对?”
小米粒讶异道:“啊?”
眼神示意裴钱,给个暗示,我好回答这个难题。
裴钱抬起胳膊,弯曲手指作板栗状,轻轻拧转手腕,呵了口气。
小米粒懂了,立即大声嚷嚷道:“自个儿开窍,自学成才,没人教我!”
崔东山转头笑呵呵。
小米粒咳嗽一声,转过身,使劲给大白鹅使眼色,斜瞥裴钱。
崔东山大喊道:“大师姐,右护法好像在与我暗示些什么。”
小米粒赶紧拦在裴钱和大白鹅之间,蹦跳起来,使劲挥手,遮挡裴钱的视线,喊道:“裴钱裴钱,么得么得!大白鹅在挑拨离间哩。”
结果崔东山挨了陈平安一板栗,小米粒挨了裴钱一板栗,双方都不赚不亏。
崔东山抱着脑袋,转头笑道:“先生,渡船为了省钱,就只能是这么慢悠悠回乡了,先生有事先忙,不如御风去往京城更快。”
陈平安点点头,觉得可行。落魄山一线
两大宗门,其中落魄山,所辖藩属山头,已然最多,灰蒙山,拜剑台,牛角山,螯鱼背,蔚霞峰,照读岗……年轻山主,在短短不到三十年间,就渐次拥有了将近二十座山头,如果不论数量,只说山川版图,再撇开大岳披云山不谈,由于落魄山、灰蒙山和黄湖山都是占地极大的山头,其实落魄山已经囊括西边群山的半壁江山。
而圣人阮邛的龙泉剑宗,除了最早的祖山神秀山,与挑灯山和横槊峰,互为掎角之势,再加上与落魄山租借而来的彩云峰,仙草山,宝箓山,形成了接连成片的一块宗门腹地,之后又有一拨山头收入囊中,形成一圈剑宗外门势力,只是相较于落魄山的不断有人入驻诸山,龙泉剑宗始终人数稀少,反而好像被落魄山后来者居上,再加上剑宗开辟新地,嫡传跟随北迁一事,最终就形成了落魄山在此一家独大的格局。
阮邛其实也曾经想要一门心思在此扎根,收嫡传,嫡传收再传,再传又各有亲传,从此开枝散叶,最终在他手上,将一座宗门发扬光大,至于大骊朝廷赠予的北边那块地盘,阮邛本意是作为龙泉剑宗的下宗选址所在,只是一来二去,竟然就变成了不成体统的“大藩属,小祖山”。
龙州地界的山水边境线上,剑光一闪,风驰电掣绕过群山,循着一条既定的路线轨迹,最终飞掠至神秀山,阮邛抬起手,接住谢灵寄回的一把传信符剑,几个嫡传即将进入黄庭国地界,信上说余姑娘也会蹭饭,一看就是刘羡阳的口气,阮邛收起符剑,开始下厨,亲手做了一桌子饭菜,然后坐在正屋主位上,耐心等着几位嫡传和一个客人,来到这座祖山吃顿饭。
赊月想要独自返回铁匠铺子,刘羡阳没答应,说先前在信上与师父说了你会到场,要是临时反悔,就是不给阮铁匠面子,咱们这龙州地界,阮铁匠和魏山君都是扛把子,这俩大多时候都很好说话,可是偶尔也小肚鸡肠。
到了屋子那边,平时与谁都不苟言笑的阮邛,对赊月还是有些笑脸的,喊了声余姑娘,还难得开了个玩笑,说都不是外人,不用客气,如果饭菜不合口,只管说。
可把刘羡阳高兴坏了,阮铁匠还是会做人,拉着赊月坐在一条长凳上,坐在他们桌对面的董谷和徐小桥,都很正襟危坐,谢灵比较随意,坐在背对门口的长凳上。
刘羡阳帮所有人一一盛饭,赊月落座后,看了一桌子饭菜,有荤有素的,色香味俱全,可惜就是没有一大锅笋干老鸭煲,唯一的美中不足。
阮邛从刘羡阳手中接过饭碗后,没有拿起筷子,刘羡阳已经开始狼吞虎咽,挨了赊月一手肘。刘羡阳腮帮鼓鼓,抬起头,看见所有人都没动筷子,阮邛说道:“没事,吃你的。”
刘羡阳刚要点头,桌底下的脚背,又挨了赊月一脚踩,只得放下筷子。
阮邛说道:“我打算让刘羡阳接任宗主,董谷你们几个,如果谁有意见,可以说说看。”
龙泉剑宗一向如此,从没什么祖师堂议事,一些重要事情,都在饭桌上商量。
董谷说道:“师父,我对此没意见,羡阳担任下任宗主,最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