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回屋,一边走一边碎碎念:“甜死人了,牙疼得像被刀剜似的……下次谁再送这玩意儿,婶儿非得把他们好好骂一顿。”
可手,仍旧不自觉地摸了摸怀里那颗剩下的橘子。
她脑子里还在转着:这赵爱民,太能扛了。不争不抢,可偏偏稳得像一座山。他不吭声,你摸不到底;他一笑,你看不清意。
可她贾张氏,就不信了,她在这院子里站了几十年,还拿不住一个外头搬来的后生?
“我倒要看看,你赵小子能撑几天。”她自语着,眼里冒出一丝冷意,又似乎带着浓浓的期待。
而此时,赵爱民已经坐在自己屋子里,把橘子皮一瓣一瓣摊在窗台上晾干,脸上仍是那副温吞的模样。
他拿起毛笔,在本子上记下几个名字,笔迹清晰。
“贾张氏,一瓣;刘勇,一颗。”他低声念着,眼神清亮。
“奶奶——我牙疼!”
棒梗蹲在贾张氏的脚边,抱着嘴,鼻子里哼哼着,“昨天吃的那瓣橘子,甜得我舌头都麻了,今儿早起来牙根都肿了。”
贾张氏正在拿着一个小铁勺敲灶台边的砂锅盖,听见这话,动作微微一顿。她瞥了棒梗一眼,眼中划过一丝不耐,但脸上却还是挤出了一点儿慈爱模样:“哼哼,知道疼啦?昨儿我跟你说让你别一口吞两瓣,你偏不听。那橘子甜是甜,可也不是你这么个吃法。”
棒梗皱着脸,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奶奶,你昨儿还藏了没吃完的吧?再给我一瓣呗,我就舔一舔,不咬。”
贾张氏手中的勺子“哐”地敲了一声锅盖,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在耳膜上炸开。
“你还惦记上了?橘子不是糖豆,舔一舔也没用!我昨儿牙也疼得一宿没合眼,橘子全都拿去埋了!”她说着,一边摸了摸怀里那已经软得快汁水横流的小橘子,眼角抽动了一下。
棒梗不是傻子,一听她这语气,就知道八成还留着。他伸长了脖子,眼睛骨碌碌地转,悄悄往贾张氏怀里瞟了一眼,那一团微鼓的棉袄下似乎有点形状不自然。
“奶奶,你那……是不是……”他试探着。
“哎呀你看你这孩子!”贾张氏腾地一下站起身,一边拢紧了怀里的棉袄,“净瞎说什么!你奶奶我也不能留着害你,是不是?”
“可我看您今早嘴角还沾着橘子瓤呢。”棒梗不依不饶,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贾张氏的脸色瞬间变了,又急又羞,咳嗽一声道:“那是我早起刷牙吃馒头蘸豆瓣酱,你瞎看。”
“馒头蘸橘子味的豆瓣酱?”棒梗一脸狐疑,“奶奶您可别唬我,那橘子要是真全没了,我可得想办法从赵叔叔那再要点儿。”
一听这话,贾张氏猛地一把抓住棒梗的胳膊,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要是敢出去张嘴,我就把你那藏在床底下的鞭炮给点了!”
棒梗眼珠子一转,咕哝了一句:“小气……”便不吭声了。
贾张氏松开手,眼神却落在了屋角那只缺了一个脚的木凳子上,凳子边上是她昨天剥橘子时落下的一小块果皮,淡黄的颜色在灰尘里格外显眼。
她舔了舔牙缝,心里盘算着——
这赵小子……橘子还有。
今早她听见他出门,脚步稳稳的,没提筐,十有八九橘子还在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