萼绿华笑道:“这话未免太悲观。我却不信。倘若如此,又能如何呢?”
李徽笑道:“如何?那便珍惜当下啊。珍惜眼前之人,不留遗憾。”
萼绿华心中一动,轻声道:“倒也有些道理。可是,天下没不散之宴席。每个人有各自的去处,终究需要分离。人这一生,又怎能没有遗憾?没有遗憾的人生,还叫人生么?”
李徽微笑点头道:“说的是。正如你师门训诫上所言,情爱苦难,杀戮欢悲,一切皆道行,一切皆因缘。有聚散离别,有遗憾的人生,才是真实的人生吧。”
萼绿华点头道:“或许正是如此。”
李徽笑道:“既如此,我祝姑娘明日一路顺风,多多保重。明日一早我也要启程回淮阴,道蕴那里,你有什么话要我传达的么?”
萼绿华刚要说话,忽听屋外脚步声起。蒋胜大声在廊下叫道:“小郎,睡了么?淮阴来信。”
李徽对萼绿华做了个抱歉的表情,起身出门去。蒋胜手中拿着一封信站在门口,见到李徽忙递过来。
李徽接过,快步进房在灯下查看。原以为是加信,结果看封面,龙行蛇走,字迹苍遒,却是苻朗的笔迹。
李徽心中疑惑,取出信简展开,在灯下迅速的读了一遍,顿时眉头紧皱起来,半晌沉吟不语。
萼绿华忍不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李徽将信递给萼绿华道:“你看看便知。”
萼绿华接过快速浏览之后,皱眉道:“怎么会这样?燕国怎地这般无耻,扣留了阿珠母子,意欲何为?苻朗出使,居然被挡回来了。慕容垂他们想干什么?”
李徽冷声道:“是我的疏忽,不该让阿珠和泰儿去燕国的。慕容氏无信,眼下他们正面临着极为危急的状况。参合坡之败,大损燕国元气,他们恐怕要狗急跳墙了。他们扣留阿珠和泰儿,必是以此来要挟于我。具体想要干什么,其实也不难猜。要么要挟我与之同盟,助力他们对抗拓跋氏。要么便是要我供应粮草兵器。哼!当真是无耻之极。”
萼绿华蹙眉道:“倘若如你所预料的话,你当如何?”
李徽站起身来,负手缓缓踱步,沉声道:“我徐州如今必须全力准备应对大晋内部的变局,兵马粮草火器都要做预备,自顾尚且不暇,怎会用于助力燕国。就算……就算他们拿珠儿母子要挟我,我也不能答应他们的任何条件。”
萼绿华皱眉道:“可是,珠儿母子怎么办?慕容氏无情无义,有没有可能恼羞成怒,对他们母子不利?”
李徽沉吟道:“任何可能都有。阿珠从小不在他们身边长大,只是后来才知身份。他们对阿珠不会有太深的感情。但其实,我担心的不是阿珠,而是泰儿。泰儿是我的儿子,他们岂有怜悯?或许慕容楷尚不足以残酷对待他们母子,但其他人便难说了。若燕国局面告急,他们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哎,当真可恶。我当初便不该心软。阿珠要去奔丧,我便不该答应。”
萼绿华沉吟道:“谁能想到他们会利用阿珠对兄长的哀思来做这样的事情。当真无耻无情之极。照你这么说,你若不答应他们的条件,岂不是阿珠和小公子会遭遇危险么?”
李徽心乱如麻,皱眉不语。半晌咬牙道:“此事待我回淮阴再作计较。或许派人再去见慕容垂,言明利害。我固然不能为阿珠母子而向燕国屈服。但燕国若要是对他母子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日我必兴兵灭了燕国,杀尽慕容氏。”
萼绿华见李徽咬牙切齿的样子,心中知他此刻心中纷乱。沉默半晌之后,轻声道:“你也莫要担心,事情或许不至于变得糟糕。毕竟阿珠是慕容氏之女,虎毒不食子,他们只是利用他们母子来要挟你。若不成,也不至于下杀手。你派人好好的去沟通,言明利害,或有转机。”
李徽默然点头,皱着眉头沉吟。
萼绿华见他模样,站起来道:“我便不打搅你了。明日一早,我便动身,也不能送你了。我们有缘再见吧。”
李徽哦哦有声,却紧皱着眉头想着阿珠的事情,颇有些心不在焉。
萼绿华轻叹一声,脚步轻轻,飘然出门。
李徽独自在屋子里踱步沉思,不知过了多久,才意识到萼绿华已经离去。一时间怅然若失,心中又是烦恼诸般事务,心中翻腾不已。猛然间一张口,将晚间喝的酒水全部吐了出来,吐得酒气熏天,一片狼藉。
次日一早,李徽头疼欲裂的醒来,外边已经人声沸然。亲卫车马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李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