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琰在旁解释道:“客儿出生之时,请了方士掐算,需寄养道门,渡过劫难。故而寄养在钱唐杜子恭的道观之中数年,所以叫做客儿。杜子恭乃道门名士,为他起了灵运二字。”
李徽心中翻腾,自己再一次见到了一个著名的人物,那便是眼前的这个孩童谢灵运。是后世都闻名的诗文大家,承接玄言和山水诗的大诗人。谢氏一门,还是渊源深厚,即便没落了,终究后人之中会不断涌现出卓越人物来。
“好好好,灵运,很好。虽不见故人,但见到故人之姿也足以令人欣慰。兄长有后,令人快慰。”李徽大笑说道。
众人进到府中,堂上叙话。谢琰命人准备酒宴,张罗晚上的聚饮。李徽谢道韫和谢琰谢汪谢玩等人在堂上说了会话,探讨了一番如今的局势。由于不想破坏今日团聚的气氛,倒也没有详谈这些事。说话间,小翠前来在谢道韫的耳旁嘀咕了几句,谢道韫皱了眉头,起身告退。
李徽道:“怎么了?”
(buduxs)?()谢道韫道:“小翠说,我原来的住处东园被人糟蹋的不像样子,我去瞧瞧。”
李徽道:“我陪你去瞧瞧。”
两人从厅中出来,前往后宅东院。路上小翠絮絮叨叨的说了几句,李徽也大致知道了情形。谢道韫回谢府,自然要收拾住处。东园本就是谢道韫以前的住处,小翠便带着婢女们去东园收拾一番。结果东园之中乱七八糟,已经面目全非。小翠只得将情形告知谢道韫,因为小翠知道,谢道韫可不是将就凑合的人,她对住处要求很高。
进了东园垂花门之后,眼前的情形让李徽和谢道韫都惊呆了。小翠说的严重,眼前的情形比小翠说的还严重。本来进了垂花门便是大片的竹林,幽静的小径从竹林穿过,抵达谢道韫居住的宅子。但此刻的景象却是,大片的竹林全部被砍伐的干干净净,青石小径被大片的砖石覆盖,还建造了大红大绿的回廊,挂着极为媚俗的花鸟龙凤的灯笼。
原本清新雅致,充满了竹林雅趣,自然之景的东园,如今变得俗气无比。
谢道韫气的脸都白了,一言不发的往前走。过了回廊,发现东边的闲云亭也不见了踪影,呆之一座巨大的人工假山,假山上盘着一条不知是木头雕刻还是竹子编制的罩着皮革的花里胡哨的巨龙。可能因为风吹雨淋之故,皮革破损多处,露出里边黑乎乎的东西。湿哒哒的皮革耷拉着,像是怵目惊心的伤口。
“真是……真是可恶之极。毁我居处。真是该死的东西。”谢道韫从不骂人,此刻也面色发白咬着牙骂了起来。
李徽也是摇头苦笑。东园原本是雅致之处,这里也承载了自己和谢道韫交往的点点滴滴。此刻被弄成这样,实在是有些接受不了。
“桓玄居住于此,没想到如此没品味,将此处弄的媚俗无比,确实可恶。但不知屋子里如何?去瞧瞧,也许屋子里改变不多。”李徽道。
谢道韫摇头道:“不去了。这地方彻底的毁了。不住这里了。我倒是忘了,那贼子霸占了此处住过一段时间。他住过的地方,我怎可居住。小翠,这东园,也不必收拾了。”
小翠道:“那咱们住何处?”
谢道韫道:“还怕没处住么?跟郎君住衙署去,也比住在这里好。”
李徽笑道:“倒也不必,衙署人杂,事务繁多。让瑗度给你安排住处便是。你也莫要生气,这地方你将来也不会回来长住,犯不着恼火。”
谢道韫道:“我不是可惜这东园,我是可惜这里留下的记忆。道蕴和郎君在此相识相爱,谈天说地,奏琴唱曲。那是多么美好的回忆。如今被这厮全破坏了。”
李徽伸手搂着谢道韫的肩膀,轻声道:“那些事都在我们的心里珍藏着,谁也破坏不了。天下纷乱,谁又能保全他们的家园呢?你想想那些百姓,别说家宅被侵入了,有的连房舍都没了,性命也丢了。桓玄之害,岂止于毁了这东园呢?和那些人相比,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谢道韫叹息道:“说的也是。但这东园我是不住了。瑗度说,四叔的住处没有变动,打扫打扫,我住到四叔的院子去便是。”
李徽微笑点头,两人停留片刻,便即离开。
当晚,谢府之中大开宴席,团聚的宴会一直到二更方休。谢家众人重回故地,团聚宴饮,自然是百感交集。许多人都喝醉了。谢琰谢汪都喝的酩酊大醉,李徽也是畅饮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