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廷俊一双虎目这才熄了火,闷闷地道了声就这么办,阔步往前走去。
风临有意缓下步子,拽住云升,低声急道:“说好一起劝殿下把那女人弄走——”
“你看不出殿下铁了心要留她吗?”
云升望着那眨眼工夫已走出一大截去的身影,“殿下有句话说得在理。”
“哪句?”
风临摸不着头脑。
“咱们都是将门之后,”云升低低道,“得懂得用兵法。”
*
离开宁王府,庄和初与千钟又兜着圈子去闹市吃了晚饭,给足那些寻他们寻得焦头烂额的裕王府耳目以机会。
待重新拖着这道尾巴回到梅宅时,夜色已深了。
千钟说还有些话要与他说,又拉着他一起去了梅重九那院里。
这院中被京兆府来搜寻梅重九的人里里外外翻腾过,为免无辜之人沾惹不必要的麻烦,当日银柳就将这院中当差的几人挪去了别处,把这京兆府口中的案发之地彻底腾了出来。
千钟没叫人跟着,只他们二人掌灯过来,一进院便是一片空荡荡的昏黑。
梅重九的房中更是一团死寂。
一应被翻乱的东西都已经整理恢复原位,除了些清扫不尽的细软猫毛,一切就整洁得与陆氏的琼芳苑一样,看不出什么活气了。
自出事后,庄和初是第一次回来这里,正挑灯细细打量着,忽听身旁那邀他来此的人郑重与他道。
“此君,今天的事,谢谢你。”
庄和初微一怔,只当她谢的是去宁王府的事,轻笑笑道:“这世间最需要回到宁王府里取回些原就属于自己之物的人,便是你了。那牌子能为你所用,是它最大的造化。”
“不光是为这个。”
千钟转行到梅重九书案前,搁下提在手上的灯笼,熟门熟路地找出一叠书稿,像捧着什么贵重的珍宝一般,有些小心翼翼地取出来。
庄和初一眼落上就知道,这是他写给她识字用的那套书稿。
已用了这些日子,识得了那么多字,这书稿每一页还都是干净整齐的,没有污损没有卷边,可见使用之人待它何等珍惜。
千钟郑重地将它摆到书案上最光亮处,“还要谢你想了这样好的法子,让我用这么短的时日就认得了那么多字,能自己看懂我娘写的那些话。谢谢你。”
她后来在梅重九这里如何学字,又如何自己温习巩固,庄和初没有过问,但他是既当过学生也做过先生的人,在学识字这件事上,只凭法子取巧能达到何种成效,他也大概有数。
“这是你聪慧勤勉的结果,亦是你们母女间冥冥中的缘分。”
庄和初温然道,“若说这其中还有旁人的功劳,便该是梅先生。我不过是恰巧得有机缘,可以促成这桩好事罢了。”
千钟轻抚着这叠书稿,指尖自一列列字迹上抚过,辨出那每一个字的瞬间,仿佛都能听到梅重九讲到这个字时的语声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