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谢谢你了!”
淳于昇嗓门又拔高一重,“长这么大,头一回有人说我精明,就你这眼光,裕王爷,要不你换个别的差事干吧?你干刑狱这行没前途。”
万喜听得心惊肉跳。
上一个让裕王在众人面前如此挂不住脸的,如今已得了个县主的尊位,嫁了个在天崩地裂间还气定神闲给她剥橘子的人。
这一个……总不能也有这么离奇的命数吧?
万喜替萧明宣没面子,萧明宣脸上倒看不出半点儿愠色,一向寒森森的凤眸一转,朝那座次仅在他之下的人看去。
“兹事体大,的确要慎重以待。晋国公乃国之柱石,处事一向谨慎公允,晋国公,你怎么看?”
千钟一边往嘴里又塞下一瓣橘子,一边看向那被萧明宣点到的半大老头儿。
皇城里常常能见着当官的,但官做得越大,在街面上露脸的时候就越少,官做到晋国公这个地步的,就算日日在街上讨生活,也很难真真切切见过面貌。
千钟依稀记得,早几年间在街上还远远看见过,后来,传言说晋国公府嫡女要当大皇子妃了,晋国公府上上下下的人一下子就都极少在街面上露面了。
再到后来,突然招了那年的探花郎李惟昭为婿,晋国公府的名号不再时时挂在皇城人唇舌间了,街面上才又渐渐见着晋国公府的人。
至于晋国公本人,千钟也是头一次见得这么真切。
原想着定是个官威慑人的,可亲眼见着,就是个沉静得甚至有些文气的小老头,只是看细了才能发现,一举一动里隐隐透着种沉甸甸的威严。
从一进门行过礼,晋国公就端坐在那儿,也没朝他那惹了天大祸事的女婿看一眼。
听到裕王问到晋国公头上,一直漫不经心摆弄着炭火的天子也终于抬起头来。
裕王这么一问,倒是把何万川问得心头蓦地一亮,也蓦地一紧。
今日晋国公在这儿,不是来听审的。
而是来做抉择的。
裕王费力编排这么一通,今日能否把罪定到西凉世子的身上,不是最要紧的。
自一开始裕王在这间屋子里抢下查案之权,便冲着晋国公抢的。
事到如今,晋国公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是顺着裕王的意思,开口将罪责指向西凉世子,无论最终能否定罪,只这一句表态,从此晋国公府就再无持身中立的可能,于朝堂上只能别无选择地同裕王站在一起了。
若不然,这桩在宫中杀人之罪,就会定在李惟昭身上,自此裕王就会顺着这道把柄,和晋国公府不死不休。
朝堂风云聚变,就在晋国公唇齿一动之间。
晋国公低眉敛目片刻,一时无话,萧明宣正要开口催促,忽听一片暴风骤雨前的死寂中响起一个含混却又清脆的话音。
“我……我刚听明白,王爷,您是查不出来西凉世子那天晚上从宴席上离开之后去了哪儿吗?”
千钟好容易吞下满口橘子,清清楚楚道,“我知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