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奎不慌不忙地站起来,看着甲板上的那个上尉:“老总,啥?”
“你‘啥’个屌!给我停车!”
巡逻艇在一旁停下来,一个班士兵荷枪实弹,气势汹汹地对着他们。敌上尉把腮帮子一鼓,将半截香烟啐到海里,又把大盖帽向后脑勺上一推,一只手按着挎在腰间的左轮手枪,拧起满脸横丝肉,冲着陈德奎吼道:“你他妈的吃了豹子胆了,怎么往这里跑?”
“这不是老总给划的地场么。”
“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陈德奎这才搭起眼罩,眯缝起两眼,看看后面的两个山头,故作惊讶地张大被灰黑胡子包围着的嘴,跑到排尾一试锚绳,“哎吆”了一声,连忙把圈着的一圈锚绳抖开放下去,竹排顿了一下停住了。然后,他向敌上尉哈了一下腰:“老总,锚没下好,随着流漂过来了,看,这真是………”
这就是他刚才浮上心头的应急办法,大海
逢潮,小船抛锚以后被流拖走也是有的,锚得不牢而移动位置更是常见。
他一言一动不露破绽,好象真是那么回事似的。
敌上尉盯着他,黄眼珠子在大眼眶子里滴滴溜溜地乱转,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冷笑一声,指着秀治,阴阳怪气地问道:“她是你的什么人?”
“是我的闺女。”
“不对。”
“老总······”
“你不是渔民!你们也不是父女!”说罢,他那一双贼眼盯住陈德奎,察看着他的颜色。
这个时候,倘若眼神稍有一点慌乱,就什么都完了。
不管他声色俱厉,诡诈多端,陈德奎胸有成竹,稳坐钓鱼船,毫不躲闪地迎着他那刀子似的目光,说道:“老总,这是哪里话,您上岛打听……”
“我上哪儿去打听?我就要向你打听,你把脚举给我看看。”
陈德奎把一只脚放在箩筐上,听敌人那口气,他知道这家伙挺才,需要认真对付。
他耽心秀治没有这方面的经验,露出马脚。
趁敌上尉研究他的脚的时候,他看了秀治一眼。实在出乎他的意料,秀治那里面色平和,呼吸均匀,把个人安危置于度外,表现出大无畏的勇气。
看到自己的助手这样冷静,陈德奎得到很大鼓舞,觉得甲板上那一群如临大敌的敌军士兵,实在太渺小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有什么招子你使吧。
“你说你是渔民,怎么长了一双当兵的脚?”敌上尉看完陈德奎的脚,说道。
“渔民的脚五趾分开,像粪叉子那样,你的脚五趾并拢。渔民的脚满掌厚茧,踩在海蛎壳上不出血,你的脚掌没长那层茧,趾头前面倒有,这是行军磨的。你不是打渔人,是老兵混子。”
这家伙的确有眼力,长途行军留在陈德奎脚趾上的幌子,被他结结实实地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