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午之后,茶肆里人少,千钟与姜浓挑了个清净位子坐下,由姜浓叫了一壶热茶,几样茶点。
跑堂的应声一走,千钟便忍不住道:“姜姑姑这法子真是好!让店家知道,是因为那两位婆婆热心厚道的缘故得了好处,定会厚待她们,往后也更乐意往热心厚道里做下去了。”
姜浓莞尔笑笑,“是县主知恩图报,广结善缘。”
茶与茶点送上桌来,姜浓照常日里记下的千钟喜好重新归置好各茶点碟子的位置,一抬头,却见千钟目光越出窗子,朝外定定看着。
姜浓循着千钟视线看去,见她目光落处是街角的一个卦摊。
一位须发花白的老道士在摊上守着,满街人来人往,无一在他面前驻留。
“姜姑姑,”千钟收回目光,“我瞧那道长也怪不容易的,我再去结个善缘。”
千钟起身便要走,姜浓忙说要陪她一同去,千钟只请姜浓留下看着茶和点心,别叫人收了去,她去去就回。
姜浓记着庄和初出门前专门叮嘱,一切以县主高兴为要,略一犹豫,还是应了。
老道士远远就瞧见千钟朝他卦摊过来,却也没个迎接生意的样子,两手揣在袖里,一脸淡淡地瞧着千钟过来,也一脸淡淡地瞧着千钟在他卦摊坐下。
千钟端着一副局促样子在摊上看看,小心翼翼道:“道长,我想求个符,却不知道那符叫个什么名字,只记得个大概样子,可怎么办?”
老道士淡淡打量她一眼,没吭声,只揣着手朝摊上的笔墨努努嘴。
千钟恭敬地谢过,略想了想,一把攥过笔,戳进砚台里头瞎搅和了几下,搅得老道士直皱眉头了,才拽过老道士眼前那叠压在龟甲下的纸,横一下撇一下地划拉起来。
还没画完,老道士已忍不住开了腔,“是化太岁符。”
化太岁这说法,千钟在街上没少听过,大概说的是,流年犯了太岁的人,需要寻法子化一化,比如求个符佩在身上,否则这一年里就容易遇着不吉利的事。
可具体是怎么个说道,千钟也不甚清楚。
“我也不晓得,”千钟诚惶诚恐地搁下笔,支吾着红了眼圈,揪着一角衣裳,嗫嚅道,“就是年关里家里给请的一个符,我揣着出来玩,不小心弄丢了,我怕家里发现,要责骂,就想悄悄求个一样的。”
老道士摇头,胳膊肘子朝着太平观的方向拐了拐,“我这里做不来这个,若丢了,去太平观再请一个吧。”
千钟抽着鼻子道了声谢,又瘪着嘴颤着声问:“这化太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我丢了那符要不要紧,会不会惹上什么大祸啊?”
“弄丢了,再请个就是。”
老道士俨然懒得多说话,可瞧着眼前这瘦瘦小小的姑娘一副紧张的要哭出来的架势,又见她虽一身富贵装扮,一双手上却隐隐有些疤痕,不像是自小娇养的样子,不由得猜想丢了这符对她是多大的祸事,不禁叹了一声,好歹多说了几句。
“六十一甲子,每年一位当值太岁,若属相与当值太岁冲撞,这一年便会不顺遂。立春为太岁换值的日子,请符化太岁,便是为的消灾解祸。心敬意诚为要,不慎遗失,再请个就是。”
千钟忙又道了声谢,伸手在她刚画的那些道道间指了个位置,追问道:“谁冲撞了太岁,给谁请符,符上这里,就要写上谁的名字吗?”
道士一眼落下去,失笑出声,“这里是写当值太岁的名字。”
千钟一怔,太岁的名字?
“那,这符,该在哪里写冲撞太岁的人呀?
“哪里也不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