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双寒气森森的凤眸略略抬起,如刀般在他身上一寸一寸划过。
“他既能一刀刺入你腹间,为何不再抬高些,刺你心口?他能削你一耳,又为何不抹你脖子,砍你脑袋?”
金百成凛然一震。
这话换个问法,就是说,庄和初明明可以杀了他这个已死之人,为什么要留他活命?
那最后一击来得太快,太突然,太震骇,一点也不像有手下留情的意思,他刚刚独自在这里时想过这个问题,想来想去,最后相信这一定是天意庇佑,自己命不该绝。
“兴许……”金百成问心无愧,但一颗心还是悬到了嗓子眼,浑身大小伤处都顾不得疼,小心打了几遍腹稿,才一字一斟酌地道,“他与郡主如今都捧了王爷赏的饭碗,不敢真对您跟前的人下杀手,伤我,也只是想出个气。”
“出气?”
萧明宣毫无笑意地扬扬嘴角,不知品咂了些什么,又道,“照这么说,你身上的这些鞭伤、刀伤,全都是因为他想为姜浓出一口气,与你交手时落下的了?”
金百成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可能,但还是谨慎地留了一分余地,“卑职……以当时情势揣度着,约莫是如此。”
“那你手腕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
手腕?
金百成怔然抬手,拂开遮在腕上的衣袖,不禁狠狠一愣。
他一双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几道深深的勒痕。
这是……
裕王话音一沉,“本王再容你好好想想,究竟是你将姜浓吊在檐下,还是庄和初将你吊在檐下?”
金百成悚然一惊,“王爷——”
“本王也做了一番揣度,你听听看。”
萧明宣兀自道,“庄和初曾是皇城探事司第九监指挥使,掌第九监密牢,很有些撬开人嘴的手段。他想知道你为何死而复生,与你一交手就擒住了你,将你吊起来施以鞭刑,你忠心本王,拒不吐口,直到被割了一只耳朵,才不得不就范。庄和初得到了答案,如约放你活命,为保你在本王这里过关,又细心地留下这些不足以致命的刀伤。”
金百成再也坐不住,几乎连滚带爬地跪上前,面如死灰,“王爷明察!出城之事,卑职绝没有与任何人泄露半字,这是庄和初害我——”
“别急。”
萧明宣忽一笑,垂手在那近在脚边的肩头上拍拍,触手一片僵硬的颤抖,“本王也只是推敲一二。”
“王爷……那庄和初阴险狡诈——”
“也兴许,只是个误会。”
萧明宣落在他肩上的手略一使力,悠悠道,“本王安排去接应你的京兆府差役送你回来时,貌似对你甚是畏惧,也许是他们怕你半途醒来招架不住,擅自捆过你,也未可知。”
金百成一怔,还没在这新一套推敲里回过神,就见裕王松了按在他肩头的那只手,在一片已沉下的暮色里站起身来。
“你回来的事,现下还不便张扬。这是府里先王妃的那套院子,没人住,很清静,离本王的院子也近,你就先在这边下人房里委屈几日,好好养伤,其他的,容后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