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地下修有大大小小许多暗渠,是排水用的,皆是砖石砌筑,很是结实,遇到水少又宽阔的地段,里面可容人栖身,遮风挡雨又安全。
只是,这样好的地方,也早都被那些分帮派的叫花子们划走了,又有不少亡命徒专往这种地处躲藏,是以等闲不敢擅闯。
她从没在暗渠住过,但被逼到无路可走时,也曾借路逃命,倒也不算陌生。
往这处一想,千钟不禁恍然一愕,“这也是暗渠?”
庄和初点头。
难怪,这从高阶上一路深入下来,砖石铺砌、转弯处处柔缓的拱顶长道,隐隐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只是每每走过,总是被这奇诡的青蓝火光映着,又未见得什么水流的痕迹,往来这么几趟,愣是想也没往这一处上想。
庄和初边走边与她讲道:“当年修地下暗渠时,以修渠的名义多修了些,单独封起,不与其他走水的相通,就成为这些暗道。至于那密牢,昔年黄河频频泛滥,挟来大宗泥沙,将旧朝都城掩埋于泥沙之下,如今这皇城就好似摞在旧朝都城上而建,第九监密牢便是依托旧朝都城埋于地下的一段废用城墙改就的。”
千钟又一讶异,她那次去时就在想,这挖在地底下的关人审人的地处,何必费劲建得那么高阔。
“我还以为,建得那么高阔,就是想要那一说话就回响的动静吓唬人呢。”
庄和初轻笑,“第九监的密牢是牢狱,也是城防。守在那密牢里的人,守的不只是一座牢狱,也是世人看不见的一道城防。”
千钟听得微微一怔,朝走在身边的人望去,就见执在他手中的那簇幽幽蓝火光映在那双沉静的眸子里,炽烈地跃动着。
不知他想着些什么,眉目微沉几许,脚步也略略加快了些。
千钟也不就此追问,边随着他走,边接上适才未说完的话,“要照这么说,这暗道,该也是和暗渠一样的修法了?”
这话似问得毫无意义,庄和初困惑片刻,旋即明白她这一问的意思。
既然是与其他暗渠一起修出来的,那这修法起码得是个寻常暗渠的路子,否则,参与工事的自上而下那么多人,还有能看见他们一日日劳作的皇城百姓们,甚至隐匿在各种身份下的各方细作,都有可能从中看出蹊跷。
她说的是昔年修暗渠的事,但一连这么几问下来,庄和初再心不在焉,也听得出,她思量的不尽是这些已砌筑成形的陈年旧事。
“想到什么了?”
庄和初好奇问。
千钟举目打量着周围,“我是想,这要是与暗渠一样的修法,选暗渠穿行的地段,也该是依着一样的规矩吧。”
地底下看似全都是土,但土与土之间的差别,比人与人之间的还要大。
不是什么地段都合适让这样又宽又高的暗渠穿过,除了耗费人力银钱上的算计,还要避开些起码的忌讳,既要顾及土质是否合宜,也要顾及地面上的人家。
从庄府这片到谢府那一带,几乎都是高门大户的居所,在地面上得罪不起,在地下也一样冒犯不得。
如此算下来,能从地底下光明正大通过去的路经极少,几乎是唯一的。
千钟一开这话头,庄和初便明白她的意之所指。
眼下他找寻通往谢府的路,也大致是按着这个路数来摸索的,但要想寻得精准,必得具足一个极为重要也极为苛刻的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