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后堂,不待陈掌柜招呼伙计奉茶与茶点,千钟已抢步过去把门一合,不待陈掌柜反应过来,对着他便是“扑通”一跪。
“县主!万万使不得——”陈掌柜吓得一抖,忙一错步,要低身将人扶起来。
他才一动脚,千钟也随着他挪了身,一头正对他磕下来,“我有桩要紧事,求您一定给我搭条路!”
“县主您快起来说话!庄府对小人这铺子多有照拂,您有吩咐,小人岂有不尽心之理?您这样可是折小人阳寿了!”
这行干久了,见多了各样的邪乎事,都没眼前这阵仗吓人。
千钟被陈掌柜搀着直起腰背,却还跪着不起,“我听人说过,皇城里打柳州来的寿材生意,都跟宫里的万喜公公挂着关系。我也问过姜管家,庄府选在您家买寿材,也正是万公公引荐的,您一定有法子跟万公公说上话。”
事是这么个事,但却不能这么认。
陈掌柜搀不起这人,索性在她身侧跪得比她更结实些,含糊地道:“您抬举小人了!万公公是柳州人,他在御前当差得力,我们这些柳州乡里自然跟着沾光,但再多的关系,我等小民也断不敢高攀了。”
千钟不管他话里拐了多少弯,径直道:“我有要紧事,必得在晌午之前见着万公公,不然……万公公就要有天大的麻烦了!”
陈掌柜一愣,“万公公有麻烦?”
不必他把话问全,千钟也清楚他这会儿暗自犯着什么嘀咕。
千钟红意未消的眼眸眨了两下便泛起水光,急切地哽咽道:“万公公菩萨心肠,您定也听说过,年前那场大雪里,万公公赏过我一件披风,要是没有万公公的赏,我早已经冻死在街上了,绝不会有今日!轮到万公公有难,我怎么能坐视不理呀!”
万喜与她的这段渊源,陈掌柜确实听说过。
当初裕王那伙子人满皇城搜捕她的时候,唯一能说得上特征的,就是一件绣金织锦的披风。旁人许是不清楚,但他常与万喜来往,一听描述便知是万喜的东西。
千钟见他眉目间有思量的意思,忙趁热打铁道:“今日庄大人他们都到太平观去了,我见不着他们,我思来想去,这事上最能信得着的,也只有您了。”
陈掌柜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他们这些柳州来的生意,能压过皇城里的同行,在皇城扎根,托的都是宫里的福,万喜若有麻烦上身,他们因着这道瓜葛,也必定有祸。
只是递个话,那倒是容易。
若是误会一场,只当送庄府一个人情,若真能在万公公那里积一笔功,日后在皇城里的好处,自也不必多说。
“若只是往宫里递个话,小人……兴许能想想法子。”
陈掌柜掂量片刻,慎重道,“不过,您得有个准备,要递话,这话就必定要过好几道唇舌,不知您的话想怎么说?”
千钟探手入袖,从手腕上脱下一只翡翠镯子。
浓翠,透亮,陈掌柜一眼落上去就不禁暗叹一声,这绝不是件俗物,怕是能把全皇城的寿材铺子都盘了去。
“不必您多劳心力,您就托您的门路把这镯子交给万公公,只说是您捡的,万公公定能明白。”
千钟道。
陈掌柜眉头一皱,递物件和递话,可不是一码事了。
千钟不待陈掌柜再开口,又掏出那一百两银票,与镯子一并递上去。
“需得行打点处,也不敢劳您破费,这些若还不足,日后定与您全数补上。待到见了万公公,您的劳苦,和对他的心意,我都一定与他细细说明!”
陈掌柜目光在那几张银票上定了定,到底咽了已到舌尖儿的话,伸过手去。
“既是为县主与万公公效劳,小人岂有推拒之理?小人愿尽力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