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雪验过那官印不似作伪,又打听来小芦苇是个老实的,想着银两尚有余裕,再次解囊。
既兑了银两,她又分了大半给巧荷,钱财散尽,快得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再者,她一个一个往外边送人,坊主就得一个一个招新的姑娘来,听巧荷说,坊主面见了许多也没个满意的,对齐雪也忍着怨呢。
坊里的姐妹们待她倒是更亲近了些,只是这份好,总体现在热心地想为她寻个归宿上。
“齐姐姐,昨儿个来看戏的陈员外瞧着是个厚道人,不嫌女子面上有瑕……就是他那麻子……”
“小齐,东街绸缎庄的刘掌柜新丧了妻,正要续弦,虽年纪大些,但家境殷实,你过去好歹有个着落,总强过往后老了……”
她们是真心怜惜她容颜已毁,怕她没有男人要。
齐雪只能苦笑敷衍过去。
又是一日收工后,她沿着岸要回洛河支流边的山洞。
霜月泻地,寒濑在河滩石罅间呜咽。卵石被冻得冷硬,白骨般反射着磷光。
远处山洞前的浅滩上,一长条惨白物事横陈着,半浸在粼粼流水,半搁在湿冷的卵石泥草上。
月色也被西风吹得僵实,只勉强勾勒出它一点轮廓,像被剥了外层的巨蟒,又像断裂掉皮的老树干。
齐雪脚步顿住了,脑中也堵着流不通血般。
那会是什么?
许是上游冲下来的破旧沙包麻袋,被水泡胀了。她定了定神,暗自嘲笑自己草木皆兵。
那东西挡在洞前,路只有一条,贴着河滩,饶是绕不开的。
她心想横竖不过是个死物,踩过去便是了。于是她硬着头皮,加快脚步,看准了那物事旁边似乎有块略干的卵石地落脚。
就在她一脚踏上去,以为能借力跃过时——
脚下触感全然不对!并非沙石的坚硬,也非朽木的脆韧,而是陌生的湿冷、绵软、极具诡异弹性的阻力,而且……竟然微微下沉!
“啊!”齐雪咽了蛆似的泛恶心,整个人也失衡地向前扑倒,摔了个跟头。
她慌忙往前爬了两步,才敢试着站起,又惊又怒地回头看去。
大抵是时数流转至此,灰月恰巧挣脱了薄云的遮掩,清辉漫开,将那物事照得清晰了许多。
哪里是什么沙包破席!
那分明是一个臂膀裸露的男人!
河水在他腰腹间打着旋,浊浪似饿鬼啃食透衣料,他面朝下趴着,卵石划破织线的连结,戳刺着肌肤,浑似大地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