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拳场”的中央立着块断墙,上面用弹壳拼出“恨”字,拳台的围绳缠着铁丝网,每个网眼里都塞着张旧照片——是战争中失去亲人的面孔。陈青看见个塞尔维亚少年和个波斯尼亚少年被按在拳台两端,被迫用“歪形拳”相互攻击,他们的眼神里没有狠劲,只有恐惧,像两头被逼迫相斗的羔羊。
陈青突然敲响从布拉格带来的钟摆,清脆的声音穿透废墟的死寂。“你们看断墙的影子,”他指着夕阳下的断墙,阴影竟组成个“爱”字,“仇恨是别人刻的,影子是太阳画的,你们要信哪个?”两个少年的拳头停在半空,目光同时投向断墙的影子,像在黑暗里看见了光。
塞尔维亚少年突然扔掉拳套,伸手拉起波斯尼亚少年:“我爷爷说,当年是位中国拳师把他从瓦砾堆里拉出来的,用的就是这姿势。”他的手劲带着“引进落空”的柔,却稳得能托起信任。陈青往他们手里各塞了块青铜镜碎片,两片合在一起,正好是完整的“十二形”——原来分开的碎片,能拼成更完整的图案。
废墟的瓦砾堆里,陈青发现了本日记,是当年华工的,最后一页写着:“战争会留下废墟,但拳能种下希望,就像弹壳里能长出花。”日记的夹页里,压着朵干花,是用炮弹壳里的泥土种的,花瓣的纹路像极了“正”字的笔画。
他知道,这故事才刚刚开始。萨拉热窝的废墟上,会有新的拳馆在弹壳花开的地方建起;布拉格的天文钟会继续走着“形意”的时辰,提醒人们急不得;多瑙河的货轮会载着清醒的少年驶向家的方向,带着山毛榉叶的清明。老头的铁球声仿佛顺着萨瓦河传来,混着钟声的悠扬、秋雨的缠绵、少年们重归于好的笑声,在耳边轻轻响,像在说:这世间最有力量的拳,从来不是用来伤害的,是用来拉人起来的;最该记住的,不是仇恨的伤痕,是废墟里也能开花的希望。
巴尔干的夜空缀满了星,陈青把华工的日记和赵长风的拳谱并排放着,星光透过废墟的缝隙洒下来,在“希望”二字上投下流动的光斑。他拿起笔,准备写下东欧的故事,笔尖落在纸上的瞬间,看见远处的断墙下,两个少年正用“三体式”的姿势并肩站着,影子在月光里连成一片,像个正在生长的“众”字,要把这饱经沧桑的土地,都写成没有结尾的诗。而这诗的下一行,一定还有更温暖的握手,更坚定的站桩,更需要被唤醒的善意,等着被书写,被传递,永远,永远没有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