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却看着他的眼睛,鼻尖是植物的气味。
刚在禾木见到齐柏宜,他其实觉得齐柏宜很像禾木后山上的白桦树,修长挺拔,苍白漂亮,现在站在云杉中间,又显得很单薄,气候好才有些生机,但就算气候不好,也还是倔强地分布直到北极地带。
可是他又叫齐柏宜。
池却很慢地说,语气几乎没有起伏,“我确实有。”
齐柏宜朝他伸手要证据:“在哪里?”
池却的手机放在毡房的桌子上,反正牧区没有信号,带了也是白带。他说:“手机现在没有,但是我有这个。”
说罢,他从上衣外套带着拉链的内口袋里掏出一张很小的储存卡。
“这是我的相机里拿出来的,手机里的照片是从相机里转过去的。相机现在坏了,在修。”
池却抓那块很小的储存卡的手很稳,齐柏宜一开始没看清那是什么,直到听到池却的解释,呼吸停了一个瞬间。
和池却失去联系后,他虽然再也没有见过他,但能看见池樱叫了搬家公司,和来时一样,分了几批把家里所有的家具清空,带不走的东西则扔进垃圾桶。
他不大体面地在那摊垃圾里寻找过,也没有发现他给池却的旧相机。
齐柏宜下意识想去拿池却手里的储存卡,池却抓得很紧,没让齐柏宜立刻拿到。
存着池却不喜欢的齐柏宜的1082张照片的相机,其实齐柏宜自己都不能记得他在这部相机里留下过多少张相片。
但有人记得,在这个对池却来说仿若新生的世界里,在一只狭小的机器里与他拥抱、亲吻,在身体各处留下一个陌生人的所有亲密。
那部相机里的影像对池却来说,就好像一部主题为爱的纪录片,那是一个他不曾见过的,但仍然被留住了的世界。
齐柏宜收回手,放弃了再去触碰那张储存卡。
他踌躇着,问池却道:“为什么一直留着这部相机,为什么没有扔掉?”
而池却停了一下,才又好似理所应当,平静地说:“我怎么会把它扔掉?”
古尔邦节对草原上的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场盛典,男人们的刁羊和赛马从早上就开始,拖依则从下午开始连着晚上,直到半夜。
第二天清早池却就和斯尔木到福海县城里去采购糕点和糖果,池却车大,拍摄组的车也能装下不少东西。
他们把镇上很有特色的集市拍了一遍,池却帮着斯尔木搬了一麻袋黄萝卜,砰一下关上车后备箱,然后又转回齐柏宜身边了。
齐柏宜没什么表态,“相爱多年的恋人”纯属谎言,他昨晚也没有多加解释,任由池却天真地全部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