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道主不同——在他眼里,才是真的万物如刍狗,就算是你与我,和一只蚂蚁也没有不同。”
说到此处,她的声音竟有片刻颤动,谁也不知此时她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
她只是轻声道:“我只是想世间有他这样一个人出现,他能够真正诞生——哪怕世间最后只剩他一个人。
纵使雷云过后,人世不存,我亦不存,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她抬起手中长弓,微光烁烁,和当初射向林斐然的那张弓截然不同。
这把虽然有银饰点缀,但其身如琉璃剔透,在这夜色之下,若不细看,还会以为空无一物。
她站在檐上,右手并起,周遭旋风汇聚,一支朔风凝成的长箭便出现在指间,她搭上弓弦,凝神看去,然而箭尖所指却不是丁仪,而是在一旁拔剑出鞘的李长风。
她声音中夹着一点怒意:“早就说了,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本打算放他一马,但你非要和我说起这些不愉快的话,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他走不了了。”
丁仪几乎将所有灵力与心神,全都灌注到这张撑满天幕的金网上,今日之所以只她一人来,便是知道他没有余力还手,自己只需对付他身边人。
丁仪缓缓闭目,嗟叹不语。
李长风早已拔剑,周身回荡着浩然清风,两相对峙之下,附近的窗门被吹得呜咽,砸动的响声响彻长廊。
停滞片刻之后,廊下啸风忽动,李长风执剑而过,一道凛然之气便冲破重重风障,直向毕笙而去。
她并没有躲闪,仍旧站在檐上,手中风箭缓缓后移,弓弦拉出轻微的吱呀声响,她目光落到李长风身上,唇角半扬——
飒然一声,长箭出弓。
霎时间,眼中一切仿佛褪色一般,透出一种几乎静止的枯败,劈出的浩然之气也凝成灰色,眼前的所有竟然就这般安静下来。
李长风也被迫停滞在地,动作缓慢,他此时竟然能够清晰感知到时光的流动。
只是他的时间犹如棉花坠地,半晌不落,而毕笙的时间却如流沙倾泻,眨眼间,他刚才那一招还没有收回,箭矢便已经到得眼前。
毕笙感慨道:“光阴如梭,一转眼,我与你已经相识这么多年,今日却还是走到这个地步,九剑之中,道主是最欣赏你的。
虽然他未必会有欣赏这样的情绪。”
她看向丁仪,如此危机之时,她以为他会出手相救,可他只是淡淡睁眼,看向天际:“或许他有呢,毕笙,你总是这样将人看得非黑即白。
若他无情,当年就不会救下你,若他无情,今日,他只需引发我的咒言。”
“道主并不是人。”
毕笙话语一顿,神色微敛,又看向李长风,忽然察觉不对。
不论丁仪此时如何无力,也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于箭下!
箭矢即将穿过李长风眉心之时,一只手忽然出现,以一种难以穿破的力量攥住箭身——
那是一支风凝成的箭,几乎无色无形,只是头尾都带着一种败色的灰蒙,被攥住后,那只手也透出一点灰败,但又很快恢复原样。
箭身在她手中一旋,周遭风流乍起,扬起她的乌发,吹过那双深静的眉眼,以一种破空之声被她掷回。
就在此时,眼中的一切又恢复原有色彩,毕笙看着这支折返的箭,眉头未蹙,目光缓缓落到那人身上。
“果然是你。”
她意味不明开口,甚至向前踏了一步,袭回的箭矢顿时散入风中,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林斐然站在李长风身前,同她对视,却没有向她开口:“前辈,感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