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碧的砖瓦鳞次栉比,枝叶还算油绿,日头仍旧悬挂天际,除却有些淡冷之外,几乎与之前无异。
但她总觉得有些安静。
妖都居住的妖族人不少,往常这个时候,各家屋脊之上应当闪过妖族人奔走的身影,街巷中飘起早饭的轻烟,可此时却什么都没有。
她心中觉得不对,便打算去城中看一看。
……不过,是在喝药之后。
林斐然视线一转,清澈的眼瞳中映入一道金白身影,如霰正缓步走入庭院之中,双手抱臂,步伐平稳,夯货在前奔走,口中衔着一串碧蓝的青果。
那应当就是他们所说的药引。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如霰仰头看来,散下的雪发流泄到身后,双眸微睐,于是林斐然对他露出一个笑,如霰同样弯唇,并不惊讶她此时醒来。
不一会儿,他推门而入,扬扬手,夯货便一跃而上,在桌上蹦了两蹦,其中两颗青果便滚入药碗中,化于无形。
他转身到对面的案几旁坐下,又向林斐然抬了抬下颌:“既然醒了,便将药喝了。”
林斐然顿了一瞬,她应下一声后抬起药碗,忍不住瞟了他一眼。
这的确是如霰的声音,但似乎又与平常不同,低了一些,尾调也长了几分,但没有太多哑意,更像是……
她看了那枝青果一眼。
更像是原本成熟的青果进而熟透,虽然仍旧高坠枝头,却已经滴出些许熟透的浆液,黏稠地挂在薄皮上,欲滴未滴,只散出一阵醇厚的香。
林斐然也确实闻到一阵冷香,那是如霰身上的味道,原本隐秘,只有幽幽一点,此刻却颇为张扬,甚至有些呛人。
她被这香气冲得目眩,一口将药饮下,甚至隐约觉得这苦药也成了那种甜,她下意识卷舌回味,舔了舔唇。
如霰看了她一眼,敛目垂下,手中燃香的动作未停。
原本房内只需要燃一丸疏梅香,但他此时点了三丸。
这种香十分奇怪而珍稀,点得越多,却不会越浓郁,反倒会加深香中的冷意,如同薄荷脑一般提神。
林斐然顿时清醒大半,终于尝到舌尖的苦意,正是奇怪时,她终于听到如霰开口。
“过来诊脉。”
神台清明许多,香味也淡不可闻,但他的声音却仍旧是先前听到那般。
林斐然莫名觉得耳朵有些痒。
她动了动肩头,盘坐到案几之前,伸出手腕,视线却忍不住打量起眼前之人。
如霰罕见地没有与她视线相接,只是仔细地切脉,林斐然却看出了一些不同。
如霰容貌明明没有什么变化,但长眉似乎柔和不少,鼻峰微挺,眼上红痕也不再炽烈惊心,那点弧度上挑微扬,反倒像是利刃收埋于花中,仍旧锋锐,但刃上划出的却是靡艳。
林斐然心中更觉古怪,甚至下意识生出一点戒备,却还是没忍住看直了眼。
这下痒的不仅是耳朵,还有全身。
她几乎有些坐立难安。
少顷,如霰幽幽叹了口气,终于抬起眼来与她对视——
只一眼,林斐然仿佛听到一声潮鸣,令她双目都有些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