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山之上,有一人持枪而立。
左手袖袍在风中微扬,右手却十分利落,腰间以柔韧的金丝缠缚,下摆处却溅着红痕,轻重不一的血色晕开,如同一幅踏雪寻梅图。
他垂目看来,发丝稍显凌乱,几缕落上眼睫,衬得翠眸越发深碧。
而在他眼下颊上,却又透出一点奇诡的红晕,带着几分餍足酣畅之色。
他抬指擦去下颌处的温热,低声道:“看够了吗?”
修士不敢想他为何在这里动手,不敢想他要做什么,第一反应便是逃跑。
只是刚跨出一步,一杆碧色长枪便从天而降,拦住他的去路,修士顷刻间腿软在地,喉口微动,紧紧抓着手中剑。
如霰并未靠近,而是抬腿步下,不急不缓地解下外袍,将其焚毁在幽蓝火焰中,随即换上了另一件银纹玉色的袍子,动作行云流水,像是在高阁中,而非尸山里。
在这危急之时,重压之下,修士脑子一抽,竟然向他身后看去。
十、二十……他数了起来,为这些不知是哪个教派的弟子默哀。
但他现在最应该为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默哀!
“你、你怎么回来了!”
他顿了片刻,又立即给了自己一个嘴巴,“不是不是,晚辈无意间闯入,并非故意撞破,还请前辈见谅!”
如霰面上潮红未退,呼吸间还带着一点微不可查的喘|息,他甚至没有回话的想法,如今余韵仍在,他便只抬起手,随意收紧,那修士便被扼住喉口一般,碎声呜咽起来。
他想,自己从来没有离开,又遑论一个回字。
他之所以出城,不过是思及落雨,墓前燃上的长香不能被淋湿,便去了一趟郊外,谁知让他撞上了一些趣事,便索性留在城外,打算清理好后再回。
但偏偏有人非要往这里闯。
一声碎响闪过,那是喉骨裂开的声音,正在这人以为自己要一命呜呼时,忽然听到一声昂扬的钟声传来,如同凤鸣龙吟,却又十分端庄沉重。
这是天地黄钟的声音。
咚——
“逆贼林斐然,潜入宫中暗杀圣宫娘娘,其罪当诛!特传追缴令,请天下有志之士一同将其缉拿归案!”
敲钟人的声音威严而肃穆,凭这一口黄钟,顷刻间便将这道谕令传至大江南北,回荡在每一缕风中,教天下人都知晓这个骇人的消息。
仅仅是洛阳城,便已如沸水入锅,疑惑、惊讶、愤怒、感慨……道道声音传来,同这钟音共鸣一处,十分聒噪。
哪怕是面临生死危机的这个修士,闻言也倒吸口气,立即呛咳起来。
如霰的手微顿,随后向洛阳城看去,面色舒展,迎着霞光,唇边浮起一点笑意,不知是夸赞还是无奈。
“真是闹了一件大事。”
这样,以后不就只能待在妖界了吗?
言罢,他再也无心注意眼前这些,抬手执起金澜伞,纵身而起,顷刻间便不见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