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你母亲……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只是隐约知道她在外间游历,后来林朗回京述职,我这才与她在洛阳城相逢。
你母亲做的事,不仅是我,或许连你父亲也不清楚。”
林斐然仍旧站在玉山之上,目光微闪,却只是看着她。
“你不清楚她在做什么,那她呢,她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她不知道。她若是知道舍身夺舍一事,早就杀进宫中……”
白露看见林斐然摇头,于是话语微顿,随后意识到她是在问城外截杀一事。
她垂目:“不论你信或不信,截杀一事,我事先并不知情。就连阿蘅他们,也是前两日才收到密教圣女的传信,信中提及金澜功法修为不俗,为免截杀不成,要他们派人襄助。
我知晓后,第一时间给你母亲传信,她收到了,但她还是来了。
就如你今日这般。”
林斐然双拳微紧,又想起母亲去世的那一夜。
在众人围堵截杀之前,她便已经身受重伤,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这才毅然回转,迎上密教早就备好的最后一击。
她是为了见他们最后一面,才回到洛阳城的。
在回城之前,母亲到底在做什么?
白露见她不语,便以为林斐然心中怨怼,于是唇角微弯,露出一点苦笑。
“你大抵在想,我既然早就知道这件事,也身处洛阳城中,为何不出手相助,你或许觉得我是一个伪君子。”
林斐然的心绪仍未平复,她微微吐息,只道:“我说过,我的看法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母亲,她才是与你相知之人。”
白露闻言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林斐然,沉默了许久,眸光却不停闪动。
“……你母亲来到洛阳城后,与我在宫宴上相遇,即便隔着帷幔,她的目光仍旧如利刀一般穿过,将我看得一清二楚。
只一眼,她便剖出了我的郁沉,察觉到了我的疲累。
她后来潜入宫中数次,是想带我离开,带我回妖界,带我回师父身边,但我没有答应。”
说到此处,白露心绪起伏极大,忍不住地咳嗽起来,甚至有些脱力到颤抖,震得那灯盏中的丹丸不停打转。
林斐然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她扶着案几,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
她走到玉山边沿,面朝下方涌动的星河,嘶哑而平静道:“但她不知道,我已经走不了了。”
忽然间,身后传来花苞抽条的声音,若是只有一枝,那便微乎其微,但若是有千万朵一同生长,便似断骨挣扎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林斐然立即回身看去。
在这座幻境捏造的江南水城中,墙缝砖檐处都挤满了牡丹,花盘如斗大,红白黄绿一应俱全,它们一同抽条,挤破屋檐与高墙,碾碎砖瓦,径直向上生长。
花枝越发粗大,叶片越发肥厚——
高至半空时,又互相勾缠虬结在一处,绕成一个个足以顶天彻地的花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