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最后,它们在一处巷口停下,随后一同回头,静静等待如霰上前。
这是闹市街的一个偏僻角落,屋檐间也挂有金月灯笼,但数量不多,只能堪堪在这处照出一片柔黄。
如霰走到巷口处,抬眸向里望去。
这条小巷不算太长,尽头是一扇漆红木门,像是哪户人家的后巷。
短巷两旁的院墙后方,伸出数枝从灜州移来的冷樱,孟春不开,却在初冬绽放,细小的花瓣在灯火中纷纷扬扬落下,交叠出一片枝影。
骤然看去,像是在灯火万千的角落兀自落了场孤洁的小雪,地面铺着细碎花瓣,微风卷过,便扬起两三瓣。
景致的确不错,但这里空无一人。
如霰转眼看去,阴阳鱼就在巷口游动,见他不动,还吐出一个豆大的水泡,很明显她就在这里,但它一时片刻也寻不出林斐然的踪迹。
短巷中虽然空无一人,却不是空无一物。
漆门前、墙根处立着一个竹筐,大概是这户人家用来装洒落花瓣的筐子,乍一看并无异样,但仔细打量去,便见半开的竹盖之下,偶尔有两片花瓣从筐飞出。
阴阳鱼再度旋游起来,夯货也低头嗅闻,但它并不是一只真正的狐狸,其实闻不出所以然来,便转身绕着如霰转圈。
不远处的竹筐中,细小的花瓣有节奏地从竹盖中吹出,混入满地残红,让人分不出哪片新哪片旧。
如霰只是站在巷口,静静看着,直到夯货发出两三声低鸣,他才抬步往前。
及踝的长袍不停旋开收回,银白色的靴子在巷子中踏出浅淡声响,带起的气流掀开几瓣碎白。
直至走到竹筐前,他才停下脚步,描红的双目微垂,翠色眸子直直看着那个竹筐。
不知为何,他不禁笑了一声,像是气的,却又十分无奈。
夯货揉揉脸,似是知晓了什么,便蹲在一旁,朝着那个竹筐嗷嗷呜咽。
如霰伸手捏住它的狐狸嘴,随后微微弯身,修长的手掀开竹盖,露出缩在筐中睡得正香的林斐然。
她几乎被雪樱埋在其中,只露出个脑袋和几处拱起的衣褶,脑袋歪着,随着呼吸流动,又有两片花瓣被吹出,恰巧落在如霰手背。
她个头本就不矮,看样子倒像是在这满筐的花瓣中刨出一个坑,自己迷迷糊糊挤了进去,甚至还记得关好竹盖。
……啧,看到个筐就钻了,也不管这上面全是尘灰。
他弯着腰,将竹盖放到一盘,夯货立即跃上筐沿,应景地化作一只狸花猫,伸着脖子便想将林斐然蹭醒,如霰扬手便提起它的后脖颈,微微咋舌,
夯货不敢再动,乖巧蹲在筐上,不敢再动。
“林斐然。”
他开口唤了一声,原本还嫌脏的人,此时已经伸出手去戳了戳她的脸颊。
一下,两下,像是戳上瘾一般,也不喊了,就只动手。
林斐然眼睛微动,像是要睁开,却又在半途耸耸鼻子,随后猛地抬手,巷中扬起一片雪樱,她精准地抓住作乱的手,随后埋头猛吸一口。
“好浓的梅花香……冰冰的、艳艳的,我用不起的梅花香……”她含糊不清道。
向来寒凉的掌心贴上她酡红的脸,像是忽然浸入春池,握紧热石,一阵灼热从掌心蔓延至指尖,甚至有些被烧灼的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