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近看,默念出声。
书生双眼一亮,立即向她看来,朗声问道:“道友,可是对此有兴趣?”
林斐然抬头望去,这是一面泥堆的土墙,矮矮倚在高城之下,墙上砌墙,便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于是她问道:“这是什么?”
书生立时回答:“这也是摘花榜!如果道友有兴趣,揭榜而去,我可为你们定下契书!”
林斐然眉梢微挑,没有开口,便听得围观之人中传来一声嗤笑。
“小姑娘,可别被他诓骗,这泥墙以土堆制,是用来安抚入城的草寇之流,以免他们无榜可上,大肆闹事,算不得什么摘花榜,其上报酬更是好笑,什么鸡蛋老牛,房契田宅,顶什么用?我们私下都叫它‘泥帖’。”
林斐然看向那书生,问道:“那他是?”
“这副装扮,一看便是太学府弟子。入城的流民大多不识字,也无法入楼定契,他就自告奋勇,为人书写泥帖与契书——”说到此处,他放大声音,“小子装模作样,真有这份心,何不自己全部接下,也免得写了满墙却无人管!”
那书生有些拙舌,面上沾了炭粉,看起来灰扑扑的,回道:“在下能力微薄,且、且运道不好,不敢过多接触旁人,更不敢轻易背负寄托,只能做这些微末之事……”
他声音愈发低下,心中羞赧,便也没有再说,只看了看林斐然,回身继续誊写。
“运道不好?我还是第一次听闻这样的托词,你们太学府不许说谎,你可别满口胡言。”
有人走上前去,想要看看他腰间牌令,认认他是哪宫弟子,书生见状却慌乱后退,直道:“道友,离我太近会倒霉的!”
“我可不信,你且站住!”
二人莫名绕起圈来,书生看着笨拙,却显然是逃跑好手,这般躲避的身法,就连林斐然都忍不住道了声妙。
久追不上,男子显然也恼火起来,当即行灵而去,就在即将抓到书生肩背时,一个巨物从天而降,正巧砸上男子脑袋,叫他双眼一黑。
砸下的是一柄巨剑。
围观之人倒吸口气,不由抬头,城墙之上飞身落下一个黄衫弟子,见状大骇,急忙收回巨剑,将人扶起。
“道友可还好?!”
林斐然不禁问道:“这剑是怎么落的?”
黄衫弟子满是愧疚:“各宗真人的天马鸾驾都落于墙上,需有我等牵引,但我背着大剑,一时不便,就先将大剑靠在墙沿……道友,我真不知道它会被天马扫落,可有受伤?”
男子摆手起身,虽然没有外伤,但眼前阵阵发黑,十分晕眩,他指着书生,“你”了半晌,却也不敢再触霉头,匆匆随着黄衫弟子前去医治。
书生叹气,面上满是歉意,他再回头一看,看戏之人嘴里嘟囔着倒霉,哄然散去,不久便只剩林斐然一人。
炭笔散落满地,他弯身在附近拾捡,林斐然见不远处遗落一根,准备帮忙捡起,哪知刚迈出一步,足尖便莫名卡入砖缝之间,叫她走出一个趔趄。
“……”
好威猛的力量。
林斐然心下感慨,拾起炭笔时,却见书生坐于砖地,向她歉然一笑:“道友就站在那里罢,离太近了会更加倒霉,一根炭笔,不要也罢。”
林斐然看着他,忽道:“你不继续写了吗?”
书生苦笑摇头,扶地起身,回首望向泥墙,静默良久。
“他们说的对,写出来又如何,谁会看呢?难道历尽千辛入朝圣谷寻药,只为了一筐鸡蛋?没有这样的人,别人不做也无可指摘。
我一时心热,说要助他们上墙,反倒平白叫众人生了无谓的期待,希望多大,落空时便有多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