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薛适一笑,“那我和阿雅包些汤中牢丸。”
即便偌大的刺史府只有他们四人,但今夜,香气四溢,炊烟徐徐,热水煮开的咕噜声和煎烤羊肉的滋滋声起伏相和。载笑载言间,抚动着最平常的烟火,似热烈着岁月,慢煮了时光,将每一瞬都变得安宁而悠长。
泼墨夜色下,刺史府院外的石桌上已摆满了丰盛至极的年夜饭。
江岑许和江措将烤好的羊肉用竹签串起,撒些粗盐盛碟摆放。薛适和阿雅将煮好的汤中牢丸捞起一些,其余的仍在锅中煨煮,以防变凉。
薛适依次帮忙斟好酒,撮几粒花椒放入,笑意盈盈道:“椒盘颂花,除旧迎新,愿大家新岁顺利!”
“饮胜!”
几人围桌坐下,杯盏相撞,仰头饮尽后只觉寒气骤除,浑身都暖融融的。
“尝尝我和小五烤的羊肉。不过,”江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是我们一起,其实主要是小五在烤,我帮她打下手。”
“没想到小五竟继承了三弟的烧烤本事,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以前大家一起围猎时,跟着三弟总能一饱口福。”
只见根根串好的羊肉金黄诱人,肥嫩处呲呲冒着小小的油泡,一口咬下软硬得当,唇齿生香。烤羊肉对于出身关塞的阿雅来说,几乎是餐餐必备,但江岑许烤的羊肉,还是令她在吃下后不由出声赞道:“好好吃!”
江岑许又备好五辛盘,大蒜、小蒜、韭菜、云薹、胡荽一应俱全,给每个人都用小碟装了些放在面前,配着热香扑鼻的烤羊肉,吃起来不仅新鲜解腻,别有滋味,还有散五脏郁气,防病侵扰之效。
这几日在请愿寺食不得荤,薛适捏着竹签笑眯眯吃着,很是餍足的模样。江岑许勾勾嘴角,又烤了几串,递到薛适面前。
酒肉下肚,江措又呈上了胶牙饧,寓意长福长寿。虽主要是给老人家吃以防掉牙齿,但甜甜的味道、香黏的口感,让很多人极馋这一口。好似嘴巴甜了,日子也变得甜蜜了。
一番下来,该是吃主食的时候。热气腾腾的葵菜馅汤中牢丸散发出鲜香,半月饱满,多汁味美。
阿雅满脸期待地尝了个,惊喜地微微瞪大了眼,立即看向薛适,那副神情俨然在说:做成了!很好吃!
薛适朝她点头笑了笑,阿雅看向江岑许和江措:“我可以拿一些,给我的……朋友尝尝吗?”
“当然。”江措道,“这些本就是薛待诏和阿雅姑娘一起做的,而且还包了这么多,多一个人吃,也不会浪费。”
江岑许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轻笑了声。
阿雅喜笑颜开地拿出一些汤中牢丸用食盒装好:“谢谢诸位!那我先走啦。”挥手道别后,便迫不及待地想要立马回到请愿寺让清弥法师尝尝。
三人又坐在一起吃了会儿,江措今夜饮了不少酒,到最后有些不胜酒力,歉然地先回房间休息了。
一旁的江岑许似也有些倦醉,偏头懒懒趴在桌上,闭着的眼被长睫垂掩。
薛适小声叫了江岑许几下,见他都未应声,浅浅翘了翘唇,从怀中掏出个妃色的小香袋,小心翼翼放在他旁边。
江岑许送了她很喜欢的水绿色斗篷,所以她想亲手缝制这个香袋作为回礼。
香袋内衬的最里侧,被她缝下小小的“执笔”二字。
看似只因她喜笔墨、擅代笔,所以留下了类似署名的印记。
但其实……这是她尚无法说出口的隐秘心思。
以他的名,和她的喜好,并排放在一起,成为另一个只与她有关的、全新的词。
是唯她知晓的,无人洞察的。
薛适放好香袋,手刚想抽离,蓦地腕上一沉。
迎着明明暗暗的火光,薛适看见江岑许睁开了眼,紧紧握着她的手腕。
“怎么这般偷偷摸摸,”因着倦意,他的声音染上了丝低沉的喑哑,眼指了指一旁的小香袋,“不当面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