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徐桓应却不觉得轻松,因为面前之人周身散发的低沉气压像是有千斤重,足以撕裂这份平静,荡出他难以承受的怒火。
是啊,他曾是为百姓爱戴、为学生敬仰的书院院长,可却为一己私欲,助纣为虐,残害无辜。
如今连想活着为自己赎罪、为他们讨债的念想,都是难而又难的奢望。
死远比活着容易呢……
可就算再来一次,他也会选择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因为比起学生和百姓,他更爱他的儿子。
“你的命,现在不仅仅只是你的。”
长久的静默之后,江岑许终于开了口。不是徐桓应以为的谩骂,她只是很平静地对他说,“当时大皇子给你的盛有三日采的瓶子,还在吗?”
“在。”正是这次在江接包围书院前,他进去找到的。当年他为防万一,藏在了只有他知道的秘密暗格中。
“好。如此,我会派身边所有人,拼尽全力保护你的安危,护送你前往京城。”江岑许定定看着他,面具亦掩不住她坚定灼灼的目光,“三年前那些死去的生命,以及三年后的现在、甚至未来,可能的更多牺牲,都将牵系在你身上。”
“徐桓应院长,”江岑许一字一顿地,对他道,“万望你御前陈情,字字如实,以全真相,以祭无辜。”
第29章逐日
江岑许出门时,只觉日光无常。
明明距离遥远,却很刺眼;明明很刺眼,却无法温暖冬日。
她向临辞交代好护送徐桓应回京的事,临辞很是不放心:“殿下派这么多人护送,只留几个在身边,属下担心您的安危。”
“临辞,你还不明白吗?是我们一直小看江接了,他从三年前就已开始布局。”
一桩桩,一件件,三年前各个看似毫不相干的事,如今一点点清晰串联。
江接查到兴修水利的官员贪腐选用低劣木材,却是瞒而不报加以利用,等水患发生后自请治理,如此有了去往自己封地扬州的理由。然后洞悉人心,利用徐桓应对儿子的爱,借他之手于水中下毒伪装瘟疫爆发。
之所以选择长临书院,一来因其盛名,一旦成为所谓的瘟疫源头带来的影响不可估量,百姓必将人心惶惶;二来科举在即,但长临书院赴京赶考的书生却处境艰难,人人避之不及,唯恐被传染“瘟疫”。
江岑许将自己置身于江接的角度,继续思忖:如此,江接找到了清缘住持,想必同徐桓应一样,江接拿捏住了清缘法师最想要的住持之位,利用此野心加以控制,让他帮忙,比如将三日采解药给他。于是暗中的解毒,明面上却变成了因清缘住持的诵经祈福连突发的瘟疫都可平息。自此,清缘法师如愿成为请愿寺的住持。
只是,江岑许不明白,江接为什么要解毒一方是请愿寺。
她暂且掠过原因,想了下这之后的结果——
是长临书院的书生科考高中,请愿寺成为长临书院书生常去之地,在此影响下本就信奉佛法的扬州百姓对此更加疯狂迷信。请愿寺名声大噪,不仅有百姓信仰,更收获了最难被宗教束缚的读书人尤其是最负盛名的长临书院书生的民心。
也就是说,江接此举拉请愿寺入局,是为了让扬州的书生和普通百姓都对佛法过度痴迷。
但这样做,对他而言有什么用呢。
江岑许感觉自己似乎抓到了最为关键的绳结,但又总觉差了点什么终是难以彻底解开。便只先对临辞道:“查查三年前的科举主考官是谁,以及和江接的关系,有无提前泄题的可能。然后告诉萧乘风全力戒备,京城可能要不太平了。”
“是。眨眼间,临辞便消失在了视野。
江岑许清理了下屋内的痕迹,先前干净的桌椅不再,一切重新被蒙于尘埃,似乎从未有人进入过。她没再过多停留,转瞬也掩于了山野间。
再度回到扬州城内,江岑许已换回了平日张扬华丽的公主服饰,也明显感受到暗处多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江岑许嘲讽地笑了笑,轻裘缓带地流连于各色摊铺,走走看看。
“小五?你也来街上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