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连在冰上滑了好几跤,等?他跑出竹里?巷,衣服上全是雪块和?泥印子,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小孩一样,混在人群里?疯跑着,没有人觉得奇怪,只是会在被他撞到的时候,骂上一句谁家的死孩子。
他今天唯一做对的一件事?,就是变成了小孩子,北风从他耳边吹过,他扯着嗓子大喊大叫,青石大街上都是他喊叫的声音,路边的行人向他投来同情的目光,而不是拦下他,把他当成疯子绑起来。
他也确实像小孩一样无能,容谢有喜欢的人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一会儿想跑到容谢面前?,抓着他质问,你?不是说喜欢我么,为什么一扭头又喜欢别人?一会儿又想跪下来求求容谢,不要再闹了,跟他回去,不就是“喜欢”吗,他可以学;一会儿又想干脆放把火把蓝塬别业烧了,这样就没有人会给?容谢介绍姑娘了,也没有人给?容谢发钱,他自然会回来;一会儿又想干脆还?是躲起来,只要他不去听,不去看,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几种想法拉扯着沈冰澌的身体,像要把他撕碎一般。
“噗——”
一口血喷出来,猩红点点,溅落满地。
沈冰澌双手撑地,跪在雪里?,望着雪上的点点血迹发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缩骨功失效了,长长的手臂从短小的袖子里伸出来,肩线嗤嗤崩开,身上的每块布都在随着他身体的膨胀而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
沈冰澌却顾不上这些了,他又吐了两?口血,抹了把嘴,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站起来,开始环顾四周。
现在还?不是认输的时候,他必须回去,他必须做点什么……见鬼,这是什么地方?!
沈冰澌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什么蓝塬别业,青石大道的,都不见了,视野前?方只有一条高起来的田埂。
而他,正站在白雪覆盖的庄稼地里?。
沈冰澌垂目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眼前?一阵发晕,他面无表情地从雪坑里?拔出腿,跌跌撞撞地往回走?。
就在这时,田埂上传来一声尖叫。
沈冰澌木然地抬起头,看见田埂上走?来两?名女子,年长的将年幼的护在身后,扬手丢来什么东西。
沈冰澌还?没看清,就被打偏了脸,凉冰冰的雪块碎裂开,沿着他的脖子往下滑,他的体温本来就高,雪块很快化成水,洇湿颈间的筋络。
“变态!”
田埂上的妇人骂道,声音里?夹杂着一丝诡异的兴奋。
“姑,这傻子看着怪可怜的,你?干嘛丢他?”
妇人身后的年幼女子软声说。
“谁叫他不好好穿衣服,要露不露的,呸,要我说他就是故意的……”妇人转回头去,和?年幼女子叽叽咕咕议论起来。
沈冰澌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缩骨功失效了,身上还?穿着那件童子的衣服,现在的样子应该很难看。
他低头看去——岂止是难看,简直是灾难,那件童子服被他撑得几乎四分五裂,像一件小马褂似的挂在他身上,下面的情况更是糟糕,又细又窄的裤腿皱巴巴地缩到大腿上,像是在家睡觉,睡到一半穿着犊鼻裤出来了。
视野中似乎有什么在摇晃着,还?是两?条,沈冰澌伸手去抓,抓在手中头皮有点痛,原来是化身小童时扎在头顶的羊角辫,因为沈冰澌变大了,也跟着一起变得又粗又长,毛躁躁地吊在肩膀下面。
沈冰澌:……
沈冰澌不敢想,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一副尊容,一向不在乎别人看法的他,此?刻也产生了一种后怕的情绪,如果?没有路人提醒,如果?他直接这样走?到容谢面前?,可能他们最后的一点友谊也要破裂了。
反噬之力竟然如此?厉害。
他不敢再动旁的念头,立刻原地坐下,打坐调息,内观身体各处。
一炷香的时间后,沈冰澌吐出一口气,睁开双眼。
他周围的雪都融化了,白皑皑的地面中间,只有他这一块是黑色的。
短暂的调息十分有用,沈冰澌的精神状态好转不少,同时,内观也让他了解到自己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