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无涯眼睫低垂,透下一片阴影,付高越不知他是何意。
半晌,师无涯唇畔轻弯,笑道:“二哥的话我记下了。”言罢,师无涯转身前往飞云楼,付高越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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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临时定下雅间,位置稍偏,支开窗只能瞧见街上游人,连夜西湖的尾巴都看不着。
约莫一盏茶功夫,清秋才听有上楼的脚步声,圆桌已布满杭州小食,清汤鱼圆、蟹酿橙、西湖醋鱼、栗子烧肉、桂花酒酿圆子
其中西湖醋鱼,清秋本不想上,谁知宋嫂认得她,偏要送一道名菜,清秋苦笑,生生收下。
珍馐满席,可这人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心头正烦他二人,忽地听门外声起。
“清秋,等久了。”付高越推门而入,师无涯缓步跟在他身后。
雅间简朴整洁,同汴京元丰楼相差甚远,二人先后绕过山水墨画屏风,见清秋倚窗而坐,蛾眉深蹙,竟有几分闺怨之态。
付高越深知是等得久了,叫她不耐烦了,故而讪笑道:“方才街上迷住了眼,一时当误,你莫生气。”
清秋与付高越大闹惯了,径直嗔道:“我有何可生气的,气都消了,菜都凉了。”
见师无涯在付高越身后,清秋复又平声静气地道:“本是想酬谢师将军的,见笑了。”
师无涯余光扫过圆桌,漫不经心地道:“不妨事,付二姑娘一片好意。”
清秋知他惯爱奚落她,这点不论是过去还是如今这点都不曾变,可她如今对师无涯这些有意无意地奚落早已不在意。
她从前喜欢他,因而在意,拼了命的也想去解释一切,她怕他的误解,害怕在他心里落个不好的印象。
而今看来,清秋只觉枉付真心,误了自己,拖累了别人。
“师将军坐罢,临时起意,日后再重谢师将军。”清秋仪态大方,眉眼含笑,请他入座。
付高越自然而然地落座,和从前一样,他隔在两人中间。
师无涯略微颔首,依言就坐,往日在付家他常与清秋同桌用饭,他能觉察清秋的视线总会有意无意地望向他,那一道道目光蕴着灼热的气息,而他对此置之不理,甚至厌恶她对他有着占有欲。
这雅间不大,若有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定能立即察觉到,只是并没有那样的视线。
师无涯总觉不自在,索性搁箸不食。闲来无事,他漆黑的眸子悄然一转,停在清秋脖间的绢布,他忽地记起昨夜那惊险的一幕,客船上她险些被赵二刺杀,那道不轻不重的刀伤,总叫他忆起保神观时的场景。
他的目光由最初的漫不经心变得灼热偏执,清秋似有所感,眼波流转,只一抬眼便瞧见师无涯正凝视盯着她,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眼神,近乎执拗固执的目光,好似一把即将开刃的利剑。
清秋呼吸一滞,抬手捂着脖上的伤,旋即慢慢起身,轻声道:“二哥哥,我去寻宋嫂做些鱼羹带给瞳瞳,你与师将军先用饭,我便不吃了。”
她倩影轻晃,师无涯的目光跟随着她,清秋被他盯得心慌,倒不是怕师无涯,而是师无涯格外反常,她怕师无涯做出些什么事来。
师无涯长眉深蹙,眉间浮起一丝郁色,清秋刚出雅间,师无涯随即起身,沉声道:“二哥,我有些话要单独同清秋说。”
付高越眼疾手快拉住师无涯,紧皱着眉,怒声道:“你吓到她了,师无涯你别去找她,你同她有什么好说的,就是有话说也让我替你传。”
师无涯眸光微闪,挣不开付高越的手,他二人皆是武将出身,若在飞云楼打起来怕是都要遭殃。
“二哥,这不一样。我只问她些闲话,她若心中无我,就不该因我一两句话回心转意,二哥你既信她就不该拦着我,倘若她心里还有我,你让她日后如何在夫家立身。”师无涯心知付高越是担心清秋,可他要问的并非这些。
他只想问她一句,两年前在保神观,她疼不疼。
付高越攥着他的手卸了力,师无涯说得在理,倘若清秋心中仍有师无涯,她迟早要再闹出事来,清秋不是个能藏住事的性子。
思及此,付高越不情愿地松开他的手,只一眨眼,师无涯箭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