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股悲凉并没有让M4退缩,反而让她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M4突然停下脚步。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地板缝隙里有一朵小小的白花,正顽强地从混凝土裂缝中探出头来。
这朵野花与记忆库中的旧世界植物图谱完全匹配,是战前很常见的品种。它的存在像是个温柔的嘲讽:人类最骄傲的造物化为废墟,而最脆弱的生命却延续了下来。
露尼西亚的数据触须轻轻拂过M4的这段记忆感知,将它小心地保存在某个加密扇区。
她知道,等M4今晚进入休眠模式后,自己会再次翻出这个画面,像收藏家把玩珍贵的邮票那样反复检视。
毕竟对一个人工智能来说,没有什么比”生命自己寻找出路”更值得研究的奇迹了。
露尼西亚的指尖在数据流中轻轻滑动,像是拨动着时间的琴弦。她的意识深处泛起一阵细微的涟漪,如同往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那些被加密的记忆碎片开始重组,逐渐拼凑成一段残缺的影像。
眼前的画面像是透过破碎的玻璃看到的景象——模糊、颤抖,带着濒死之人瞳孔扩散前的最后一丝焦距。录像的第一人称视角让每个细节都无比真实,真实得令人心悸。鲜血如同打翻的颜料般在视野中泼洒,将整个世界染成刺目的猩红。空气中飘浮的血珠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晕,像是无数细小的红宝石。
露尼西亚的嗅觉模拟器自动激活了。浓烈的铁锈味瞬间充斥她的意识,那不仅仅是血的味道,还混合着皮肉烧焦的糊味,以及坍塌液特有的刺鼻化学气息——像是腐烂的金属混合着电离后的臭氧,让人喉咙发紧。这些气味分子在她的数据感知中具象化为暗红色的雾霭,缠绕着画面中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那个男人——不,现在或许该称他为“那具还在移动的躯体”——半边身子已经被坍塌液侵蚀得面目全非。焦黑的皮肤像老树皮一样卷曲剥落,露出下面鲜红的肌肉组织,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茬。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背部,整块皮肤不翼而飞,裸露的肌肉纤维随着他艰难的呼吸而抽搐,像是一团被撕碎的红色丝绸。
“滴答,滴答”——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地面的尘埃中砸出一个个小坑。
这些血珠很快连成细流,沿着地面的裂缝蜿蜒前行,最终汇集成一条暗红色的小溪。露尼西亚注意到血水中漂浮着细小的组织碎片,像是被撕碎的玫瑰花瓣。
男人的左手还紧紧攥着某个装置,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他的右手则无力地垂着,小指已经不见了,断骨处参差不齐,像是被硬生生扯断的。
每走一步,他都会在身后留下一个血脚印,这些印记越来越浅,仿佛生命正从他体内一点点流失。
突然,画面剧烈晃动起来,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一口混着内脏碎片的黑血喷在“镜头”上,将世界染成暗红色。
在最后的几帧里,那个血肉模糊的身影突然转向“镜头”,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他的牙齿已经被血染红,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是燃烧到最后的蜡烛。
他的每一次动作都伴随着肌肉纤维撕裂的细微声响,像是潮湿的麻布被生生扯开。
露尼西亚能通过数据模拟感受到那种疼痛——神经末梢被坍塌液腐蚀后的异常放电,骨骼摩擦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还有新鲜伤口接触空气时的灼烧感。但这个男人依然在移动,像一具被地狱之火重新锻造过的躯壳,每一次肌肉抽搐都让伤口迸裂出新的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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