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通气?”
柳湛耳朵红红在她耳边嘀咕几句,又说:“你别管了,都是污秽。”
萍萍扬下巴,偏要管,之后他诸多不便,都是她或帮或扶,到哪都跟着去,两人若连体共生。晚上萍萍也继续守他,怕挤床上碰到柳湛伤口,就在床边另支一张贵妃椅,一晚又一晚将就。
转眼柳湛养伤快一个月,年轻人好得快,不看腹部缠绕的布条,已与常人无异。萍萍却在这一日右眼皮上忽然蹿起一串叠摞的脓包,蔓延至眼尾,从眼睛疼进脑袋,再连带牙齿和半边身子都是疼的,实难忍受。
行院们围过来却不敢靠近,说这是会传人的蛇缠疮。
“瞎说,不传人吧?”
“传的呀,上回王员外得的就是这个,没几天就死了,差点赖到我头上。”
“那是他太老了,七十多该死啦……”
“不管传不传,萍萍这几日不能出去了,不能叫客人们瞧见,不然要吓跑了。”
花船上的小娘子们也不避讳,当着萍萍的面议论,最后还是兰姨呵了声“够了”,才安静下来。
柳湛看向兰姨:“我会一点医术,萍萍这种我们那叫火带疮,是风湿博于血气所生……”
“什么呀?”兰姨打断,“这是心火妄动所致!她小时候就害过一回,只有金山寺的僧医治得好。”
那会逢着萍萍亲娘去世,又是花船生意最好的春季,她两头忙得脚不沾地,一开始随便给请了个郎中,延误病情,萍萍眼睛差点就看不见了。
等亏后来能好转康复,不然愧对泉下萍萍娘亲。
“事不宜迟,拖久了会失明的。”兰姨现在说起,仍心有余悸。
柳湛在太医局学过不少,其实真能治萍萍,但他养伤这一个月,又精进不少世故人情,思及诸位姐姐说的病传人,客人,柳湛深想兰姨的话,不再多言:“兰姨,我陪萍萍上金山寺吧。”
一叶小舟,晃晃悠悠从扬州逆上润州,盛夏江上,迎面扑来的都是热风。
“仔细脸上别出汗。”柳湛掏帕在萍萍眼周轻沾。
萍萍却已低头看向柳湛腰腹:“这么热出汗了你伤口怎么办?”
柳湛旋嘴角:“我已经快好了,不会有事。”
柳湛还是第一回来润州金山,和耳闻想象差不多,一座山非明黄即翠色,瞧着绿荫如盖,但真登上山,犹嫌树少不能遮荫。莫说脚下石阶和两侧的石头发烫,就是回眸一望,焦山和北固山掎角相夹的长江,亦滚滚升腾热气。
萍萍的病情进展颇快,视线已有两分模糊,柳湛沿路牵着她,倒还顺利,入金山寺后,寺中僧人却说求医如求佛,心诚则灵,要一步一步磕上来的才治。
“什么?”柳湛旋即反问,“菩萨慈航普度,难道不磕头的他就不治吗?”
“施主莫要激动,这是规矩。”
萍萍小时候疼糊涂了,忘记细节,这会说起回忆了下:“那年好像是兰姨背了一段路。”
柳湛吸气:“我也能背的。”
好在僧人并未过分为难,只让重走最后九十九级台阶,萍萍要自己磕头,柳湛叹道:“你嗑什么呀,看都看不清。”又说九十九级他走起来很快的,当磕完再次踏入金山寺时,后山的钟声骤然响起,遮蔽半天的飞鸟纷纷往前越过天王殿,萍萍和柳湛一齐抬头仰望。
僧医们给萍萍施了灸药,还开方子,因为寺内不方便留女眷,他们要到山间的田舍休养,同时帮着寺庙照料几亩菜田,作为医病的报答。
柳湛搀扶萍萍下山,萍萍愧疚道:“本该我照顾你,现在却成你照顾我养病。”
柳湛面上似乎有些不高兴:“我俩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
夫妻是不用言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