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搀扶着张仁君从货轮上下来,站在岸边,看着这艘船,记忆犹新。
“当年你拿着我的手令将这艘船从西洋开回来,如今都已经过去两年之久了。”船身的油漆已经老旧,只有甲板重新刷过,“如知道今日的时局,官府就应该早日放开权限。”
“故步自封,只能自取灭亡。”张仁君拄着拐杖转过了身。
“爹爹。”看到船上下来的父亲,张寰迎上前。
张仁君的眼里多了几分仁慈,“有空,多回家看看。”
“好。”张寰应道,随后将父亲扶上了车。
等汽车离开后,沈清辞握住了张寰的手,夕阳落下,昏黄的光照耀在人的脸上,“我们也走吧。”
兴起于混乱中的商业,整条街道都十分繁华,对岸便是租界,汽车行驶出城,往东南的方向,却看到了与繁华相反的局面。
早已无力维持运转的清政府,面对爆乱,灾难,饥荒,只能任由发展。
各地的暴动,让商人们嗅到了商机,提前低价囤积粮食,再以高价售出。
战乱带来的,是饥荒与飞涨的物价,朝廷的威望已经遏制不住黑心的商人。
随之而来的,是民怨沸腾,往东行驶的路上,出现了无数的难民。
这样的局面,不仅仅只在南方,几乎是各地,但这一次,所有人都预见了,持续几百年的政权即将彻底陨落,正如背驰的夕阳,正在散尽最后一点徐辉。
即使心生怜悯,沈清辞也不敢让车子停留下来,这种时候,她太清楚饥贫会诱发怎样的人性。
行至人少的地段,在一个山路口,突然听见了孩童的哭泣声,声音并不洪亮,甚至是断断续续。
“旺旺。”车内的小狗突然扒到车窗上大声狂吠了起来。
路上出现了尸体,哭声越来越近,张寰看着沈清辞,“你听见了吗?”
“嗯。”沈清辞点头,她知道张寰的意思,于是在一个路口停了下来,后面跟随的几辆车也都相继停下。
车上下来一些穿着西装的男人,身上配着枪支,警惕于四周,“老板,怎么了?”一个男人走上前询问道。
“你们听到哭声了吗?”沈清辞问道众人。
“刚刚好像是听到了。”男人回道,“这里到处都是死人,估计是弃婴。”
“都别愣着了,给我找出来。”沈清辞道。
“是。”
众人分散进入山岗寻找,片刻后,男人又听见了哭声,于是顺着声音寻去。
“老板。”
哭声是从一个年轻妇人的怀中传出的,她的身侧还躺着一个中年男人,但两个人都已经没有了气息,只剩怀中的婴儿,毫不知情的大哭着。
“老板,在这儿。”男人将婴儿抱起,却哭得更凶了。
沈清辞与张寰赶了过来,“应该是这对夫妇的。”男人说道,“不过这孩子出现在死人怀中,恐有不吉利。”他犹豫的看着二人。
“这也是一条生命。”张寰却不忌讳这些,从男人手中接过孩子,并擦去了她脸上的污渍,但随之而来的,是幼儿拽住了她的手指,停止哭泣,“既然遇到了,也算是缘分一场,她命不该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