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的晴好天气,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阴云打破,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贾政正在梦坡斋与几位清客闲谈诗文,忽见门上报说忠顺王府长史官前来拜会。
贾政心中咯噔一下,忠顺王府与贾府素无深交,如今突然造访,绝非吉兆。
他连忙整了整衣冠,迎至荣禧堂。
那长史官姓吴,约莫四十岁年纪,面皮白净,眼神却带着一股倨傲阴鸷之气。
他大剌剌地受了贾政的礼,也不多寒暄,呷了口茶,便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存周先生,今日冒昧登门,实是有一事不明,特来请教。”
贾政心中不安,面上却强自镇定:“吴长史但讲无妨。”
吴长史放下茶盏,声音陡然转厉:“贵府门下,可有庄头名唤张华者?”
贾政一愣,努力回想,似乎确有这么个人,管理着京郊一处不大的田庄,但并非什么要紧人物。
他迟疑道:“似是……有这么个人,不知他……”
“哼!”吴长史冷哼一声,“这刁奴!纵容其妻弟,强占京西柳家村农户柳苦娃水田三亩,逼得人家破人亡,柳苦娃的老母昨日竟吊死在了贵府田庄门前!
此事已惊动顺天府,影响极其恶劣!
存周先生,贵府诗礼传家,竟出此等仗势欺人、逼死民命之事,传将出去,只怕于贵府清誉有碍吧?我们王爷听闻,亦是震怒非常!”
一番话如同惊雷,炸得贾政面色惨白,冷汗涔涔而下!
逼死人命!这还了得!
若是被御史参上一本,贾府刚有起色的名声必将毁于一旦!
他素来胆小怕事,此刻只想着如何息事宁人,慌忙起身拱手道:
“竟有此事!下官……下官实在不知!皆是下官治家不严之过!请长史回禀王爷,下官定当严惩恶奴,给苦主一个交代,绝不敢徇私!”
吴长史见他惊慌,眼中得意之色更浓,姿态愈发嚣张:
“交代?如何交代?三条人命(意指柳苦娃一家)!岂是严惩一个奴才就能了事的?存周先生,此事可大可小,若闹将起来,只怕贵府面上须不好看!”
正当贾政六神无主,几乎要开口承诺加倍赔偿甚至登门请罪之时,一个小厮悄悄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贾政先是一怔,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忙对吴长史道:
“长史稍待,此事关乎律法庄务,容下官与家人商议片刻,定给长史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罢,也顾不得失礼,匆匆往后堂去了。
后堂内,贾母正端坐榻上,面色沉静。
宝玉站在一旁,眼神清明,并无往日那般跳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