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站在一旁,眼神清明,并无往日那般跳脱。
“母亲!这……这可如何是好?”
贾政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忠顺王府这是借题发挥,来者不善啊!”
贾母看了他一眼,目光却落在宝玉身上:“宝玉,此事你如何看?”
宝玉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对着贾母和父亲行了一礼,声音沉稳,竟无半分怯意:
“祖母,父亲,方才孙儿在门外已听了个大概。吴长史所言,看似骇人,实则漏洞百出。”
“哦?”贾政讶异地看着儿子。
宝玉条分缕析道:
“第一,他口口声声‘逼死民命’,但据《大周律》,庄头张华纵容亲属侵占田产,依律当杖责、徒流,但若论‘逼死’,需有直接因果证据,柳苦娃之母自尽,是其自身选择,张华并非亲手杀害,亦非当面威逼,难以直接定罪为‘逼死’。
第二,他言及‘惊动顺天府’,但顺天府并未派人前来锁拿或问话,反倒是王府长史先至,此不合常理,有越俎代庖、以势压人之嫌。
第三,也是最关键处,他刻意强调‘贵府清誉’、‘王爷震怒’,其意在施压,而非真正要依法论处。”
一番话说得贾政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自己这个一向厌恶经济仕途的儿子,竟能将律法条文和对方心思剖析得如此透彻!
贾母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点头道:“既如此,你以为该如何应对?”
宝玉成竹在胸:
“此事我贾府有错在先,不可推诿。当立即采取三策:
其一,父亲立刻派人持名帖前往顺天府,主动说明情况,表示贾府绝不袒护,愿配合官府查办,将主动权抓回手中。
其二,立刻派人控制庄头张华及其妻弟,查问实情,同时派人携重金厚礼安抚柳苦娃一家,妥善料理其后事,并当场立契,将所侵田产乃至加倍田产赔偿于他,取得苦主谅解文书,消弭民愤。
其三,孙儿随父亲一同去见那吴长史,将我方已采取的措施坦然相告,并言明此事已报官,贾府静候官府公断。
他若再以王府之势相压,我们便以‘相信顺天府定能依法公断’为由,将他顶回去。我们占住了‘依法’、‘认错’、‘赔偿’的理,他便无从发作。”
“好!好!就依你!”
贾政此刻看着宝玉,只觉得这个儿子前所未有的顺眼可靠!
他心中大定,立刻按照宝玉所言吩咐下去。
当贾政和宝玉重新回到荣禧堂,将一套完整的“主动报官、严惩恶奴、重金赔偿、安抚苦主”的方案清晰道出,并表示贾府绝不干涉司法,静候顺天府裁决时,吴长史脸上的嚣张气焰顿时僵住了。
他本想借题发挥,狠狠敲诈贾府一番,却没料到对方反应如此迅速、果断,且句句在理,滴水不漏,反而将他置于一个无理取闹的境地。
他就像一记重拳砸在了棉花上,憋得满脸通红,却又挑不出错处,只得悻悻然地撂下几句狠话,灰头土脸地告辞而去。
看着吴长史离去的身影,贾政长长舒了一口气,忍不住拍了拍宝玉的肩膀,眼中满是激赏与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