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憬与画中人相望,见到母后温和笑颜,必定是很赞许这桩婚事的。祭祀礼毕,陆憬出了正殿,又想起一事。
母后出嫁时的妆奁大半都留给了他,堆满了后殿三间库房。另有一间单独的库房是母亲专门为他的婚事所准备,是给她未来儿媳的见面礼。保管多年,如今终于有了着落。
听陛下吩咐,孙敬立刻让管事拿了钥匙来。自打从陛下口中得知顾大人是女郎后,他这几日笑得都快合不拢嘴。
到底是顾大人与陛下有缘。陛下从小就护着顾大人,进学堂、习骑射都是在一处。谁能想到这还是青梅竹马、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那可真是命定的姻缘。
皇后娘娘若是在天有灵,必定也高兴。三把铜锁依次取下,陆憬推开库房门,管事呈了两本账册来。他也不懂女子的饰物,只让人略略说了些。
掌管库房的管事便捧了几只锦匣供陛下过目,成套的明玉头面、赤金嵌宝头面,羊脂玉的项圈,粉玉的璎珞,石榴手镯,用料做工都是一等一的考究。
哪怕近十年过去,打理得宜的金玉首饰光泽璀璨如昔,不少样式仍在京都时兴。陆憬随手取了支和田玉步摇把玩,不知道元乐是否会喜欢。
步摇轻晃,华光流转间,陆憬猛然想起一事。这么多年他好像……好像从没有见过元乐着裙装的模样。对着玉步摇他陷入沉思,全凭自己想象勾勒出大致的印象。
他唤来人:“朕记得,江南新贡了一批云锦来?”孙敬称“是”,江南贡缎,七成留在宫中,三成送往仁智宫。
陛下甚少理会这等琐事,他就按往常的例子,让绣坊挑了些雪青、齐紫一类的锦缎给陛下裁制常服,剩下的都收进库中。陆憬饶有兴致:“都拿过来看看。”
云锦用料考究,织造精细,因灿如云霞而得名,素有“锦中之冠”的美誉,专供皇家所用。哪怕日光并不丰沛,都可轻而易举看出其上纹样之绚丽精美,不负盛名。
陆憬目光逐一扫去,先挑出一块天青色的锦缎。料子是有了,但他不知晓元乐的身量。
虽说朝中织染署为元乐做官服时会留一份尺寸,但是应当……陆憬想了又想,束胸前后应当会有些不一样的罢?……陛下的
(buduxs)?()困惑顾宁熙暂不知晓,
她只专心应对手中的差事。
从工部升到中书省,
经手的事务宽泛许多。顾宁熙拾起了从前科举做文章的本事,她在翰林院待过两年,撰文写赋驾轻就熟。
前三月暂以练手为主,顾宁熙还未单独接手紧要的公务。不知不觉日头已偏西,又是一封留档的公文阅完,顾宁熙才想起今晚答应了陪他一起用膳。
她赶忙收拾了桌案,到了瑞和殿时已然迟了半刻钟。陆憬就在殿门前等她,顾宁熙扬了一抹心虚的笑,任由对方牵了自己的手入殿。
横竖是在内廷,不必担心遇上什么相识的同僚。“可饿了?”陆憬拢了人的掌心。顾宁熙摇头,母亲每日都带人为她准备了不同的点心,未时前后刚好垫上一两块。
她如此说,陆憬稍以眼神示意,孙敬便去传偏殿候着的两位绣娘。他道:“地方供了不少缎子,让人给你量一量身形,正好做几身夏衣。”
顾宁熙却不想如此麻烦:“那一会儿我写给她们就是。”陆憬道:“做的样式多,会有偏差。”
顾宁熙怎会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母亲给我做过襦裙,我心里有数。”陆憬点一点头,旋即又警惕道:“你穿给旁人看过?”
“没有,”顾宁熙失笑,“就是生辰那日,试给母亲瞧一瞧罢了。”“前年生辰?”顾宁熙毫无防备:“是啊。”她话音落,待反应过来为时已晚。
陆憬唇畔勾了抹弧度,放慢语气:“难怪那日在宣平侯府迟迟见不到你。”原是换了不能见他的裙装啊,还寻了什么借口,说上街去给阿姊买书了。
顾宁熙幽幽道:“陛下记性怎么这般好?”他目光中大有讨个说法的意思,顾宁熙轻咳一声:“改日穿给陛下看看,行不行?”“明日,”陆憬与她谈条件,“就明日。”
明日正好要来御书房当值,顾宁熙拖长了声音:“好——”陆憬这才勉强满意,暂时不计较旧事。
惯来言出必践的顾宁熙晚间特意回了一趟宣平侯府,吩咐吟岚从柜中寻出了压箱底的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