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夫人,”景九脱口而出后,又连忙补救,语气颇为焦急道,“鲁地的叛军未平,夫人刚刚平安,怎能再冒风险?”
岑篱抬头看了粮商一眼,后者立刻行礼告退,“谢贵人恩典,小人这就回去准备。”
这商人面无异色地走出了岑篱的车队,在外等候的商队伙计看见东家出来,连忙迎了上去,一句“东家”还没唤出口,就见这位走南闯北、见了山匪都面不改色的商队领头人一个踉跄,差点跪倒在地。
伙计一个箭步蹿过去把人扶住,压低声音急问:“东家,出什么事了?”
莫不是被那车队打劫了?
粮商一张面皮涨得通红,嘴唇哆嗦了好几下,才抖着声:“大事、大事啊!”
刚才那声“郡主”,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他来的路上他也打听过了,这位长安来的郡守颇有些来历,寒门出身,却娶了位不得了的夫人。他心底有些猜测,却没料到这夫人这么不得了,郡主那是什么,那可是皇室啊……他本来就想要和鲁地官府打好关系,如今这要是替这位夫人把事办得好了,日后皇商也是能想的。
他忍不住又使劲掐了把伙计的手,“你瞧瞧,这没做梦吧?”
……
不提这粮商怎么欣喜若狂,岑篱这边没费什么功夫就说服了景九。
但她再回到单女医这边,却发现对方一面熬着汤药,一面烧着艾草熏染衣物。
岑篱奇怪:“这是做什么?”
“我准备进城看看。”
岑篱意外,明明对方先前还是一副只在外面探探情况打算,怎么转眼间就变了看法。
单女医却笑了,“为人医者,哪有不见病患就开方子的?每个人体质虚实都有不同,病况也各自有异,这世上就没有一剂方子能治百病的好事。我先前没有进去的打算,是不知里面病况如何,若是里头真的大疫横行、盗匪横生,我便是进去了,也不过搭上一条命去,帮不上什么,还不如只在外头指点两句,说不定还能活几条人命。”
“那现在?”
“我方才看过了案脉,此次疫病侵扰的多是脉弱体虚、身体本就有些缺损的人,算不上凶险的大疫,又有苏郡守及时辟出疠迁所,城中情况尚可,入城风险不大……”
岑篱安静听着单女医说完,又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终于做出了决定,“单医的这份汤药可否多煮上一份?”
单女医意外地看向岑篱,不确定对方是否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我想同单医一同入城。”
单女医只是诧异了片刻,很快就答应下来。她一边放下自己药囊,另取出一份药材,一边感慨,“我还以为——”这话到了嘴边,她又唏嘘着咽下,“不没什么。”
她在阳曲时,见过这位郡主对苏廷尉的伤势关心有余却牵挂不足,却因为谢将军的一点状况就神色大变,后来又住在谢府,陆陆续续听过些郡主和谢将军的旧事,故而对阳嘉郡主的这段“身不由已”婚事也有些猜测。
但是如今看来,倒是她妄加揣度了。
……
为表示重视,苏之仪在去完疠迁所之后,亲自去城门接迎的那位单女医。
城门处的拒马被挪开一点缝隙,留出了供单人行走的通道,当前走过的女子款款而来,却让苏之仪疑心自己看错了人。
大雨过后的这几日天色晴得有些过分,岑篱在外袍外面罩着的是一层熏过艾草的白麻衣,阳光一照亮得有些晃眼。苏之仪疑心自己是不是方才在疠迁所染上了疫气,要不然青天白日的,他怎么就发起了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