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浑邪部前些时日遭了一队齐军的袭击,虽取得胜利但族中勇士也因此伤势惨重,旁边的须卜氏非但没有施以援手,反倒是趁此机会袭击了浑邪部,大肆劫掠。浑邪部刚刚经历了元气大伤的一战,只能毫无反抗之力地任其宰割,连部落首领都丧命于此。
浑邪部王子向左贤王求主持公道却不得,这才辗转而来,欲向右贤王麾下的左谷蠡王效忠。
这左谷蠡王巴赤台闻言大喜。
匈奴以单于为首领,单于之下又有左右两贤王。其中又左为尊,左贤王乃是单于默认的继承人。可既然都是单于的兄弟,巴赤台效忠的右贤王也有一争之心。只恨左贤王这些年占据漠南水草丰美之地,又常年去齐人地盘上劫掠,这些年养得越发膘肥马壮,日子过得别说多滋润了。
好在那合撒尔为人刚愎自大,劫掠所得尽归己用,对麾下部落多有苛待,部落之中颇有怨恨之声,右贤王趁此机会收买人心,巴赤台也非第一次替主上接纳效忠部落。
他正打算出门相迎,一旁的且渠却有疑虑,“大王且慢。这浑邪部毕竟不是先前的小部落,便是到大单于面前也可求个公道,如今阖部来投,只恐其中有诈。”
正兴奋之际,被人兜头交了一盆冷水,巴赤台不由面露不耐之色,“有诈有诈?哪有那么多的诈?!我看你是跟王帐下的那个齐人相国学傻了。须卜氏是单于的阏氏出身部族,那浑邪王死在他们手上,留下的王子怕不是早被吓破胆子了,哪敢去找大单于理论?”
巴赤台虽然这么说着,但到底被且渠提醒了。
在出帐之前下令,命浑邪部部众停留在外,只准浑邪王子及其亲随入内。
那浑邪部为求归附,自然无有不允。
于是,不多一会儿,一行十余骑步入了巴赤台的营地。打头年轻人穿着轻薄的皮革短襦,散落的长发以金属固定,虽然装扮如此,但远远看去,长相却颇类齐人。
巴赤台并不意外,浑邪部地处南部,常年在齐国劫掠,部落内的孩子很多混血。
虽说如此,以一个混血为继承人却也是少见,他只是心底嗤了一句那浑邪王果真是耽于酒色,怪不得死在须卜氏手上,但面上却丝毫不显,满面热情地迎上来,不忘大声招呼着:“备酒杀羊!今日。我与贤侄不醉不归!!”
他当然是以匈奴话说的这句。
对面那年轻人似乎大为感动,立刻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前来。
巴赤台亦是大笑着前去接迎,但敞开的怀抱迎来的却是一道寒光。
巴赤台甚至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只觉得脖颈上一阵凉意。眼前所见后知后觉映入脑中,原是对方在上前的间隙抽出的腰间的弯刀。
巴赤台认得那刀柄上的纹路,确确实实是浑邪部的图腾,但是这个人……
喷溅的鲜血让思绪变得模糊,他已经无力去解开这骤然升腾的疑惑,只是在身体往后跌去的后仰中,看到了年轻人翻身上马。
那人高高举起那染血的弯刀,却未有言语。
反倒是后方随他同来的人以匈奴话大喊道:“巴赤台不遵单于号令,左贤王命浑邪部前来讨伐,缴械不杀——”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刻,巴赤台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匈奴话!
这人根本不会说匈奴话!他们是……
只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向部众告知自己的发现了。
火光点燃了一旁的主帐,搅乱了大营的同时,也成了向外面传递的信号,厮杀声从外侧包围而来,刚才还筹备着宴请的营地转瞬变成了一片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