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皇帝远,田氏鞭长莫及,只得深深卸了口火气。
商凝语继续道:“男儿可以上阵杀敌建功立业,但我见血就怕,上阵杀敌便只有兄长,阿娘必是不舍。男儿可以科举入仕,我可以和兄长一起争取功名,那然后呢?争取功名一是为光宗耀祖,二是为造福百姓,若只为这两点,我虽是女儿身,也可以另辟蹊径,同样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田氏的心软成一滩水,原以为她成日没心没肺往田间跑,是散漫惫懒,而今才知晓她这心思这般重,竟操心起大人的事来,有哪家小娘子,像她这般敏锐?
田氏愁道:“可减赋赈灾、劝课农桑从来不能一蹴而就,霁哥儿还有兄嫂,你辛苦不说,只怕竹篮打水一场空,贫贱夫妻百事哀,到头来,霁哥儿还要怨你。”
商凝语舒心一笑,亲昵道:“这个不怕,我会跟霁哥哥约法三章,凡是他家的事,都得他亲自做主,我只从旁协助,唱台搭戏,做个配角就好。”
“哪有说得这般轻松?”田氏深叹一口气,却也知晓,女儿已经大了,凭她已经无力反驳,且让能言善辩的夫君来吧。
谁知,商晏竹回来后,一句话就给问题打发了。
待女儿离去,夫君商晏竹从书房回屋,就见田氏愁容满面,连去给母亲请安都忘了。
他见了见天色,觉得虽比往日迟了些,但距离原定请安时辰还有半炷香时间,再等片刻也无妨。
他回到内间,吩咐田氏帮他找一件干净衣裳,将方才不小心打翻墨汁沾湿的衣衫换下来,田氏一边服侍,一边盯着他白皙俊颜,倏地发现,女儿那娇小可人的面容和他这不苟言笑的表情,竟如出一辙。
田氏闷着脸,将女儿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一遍,临了才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我看是被人欺负了,但毕竟是国公府办的球会,我若去问惠姐儿,肯定不合适,你去跟门房车夫打探一下,看昨日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等会问问言哥儿便是。”商晏竹微微仰头,任妻子整理领口。
田氏冷哼,“臭丫头不肯说,你当臭小子就会说?两人穿一条裤衩,甭想听二话。”
商晏竹对妻子一烦躁就口出粗鄙的言语行为早已习惯,笑着劝她,“你也别担心,她呀,记仇得很,若是吃了亏,肯定要还回去再来跟你炫耀一番。没跟你说,或许是没受委屈。”
“没受委屈会来跟我说这么一大段?”
“那是因为她先前迷糊着,眼下想明白了,才来糊弄你。”商晏竹穿好衣裳,浅笑言谈。
“什么意思?”田氏还莫名着。
“她行事谨慎,不知则不动,谋定而后动。”商晏竹点拨,见妻子依旧茫然,倏地一笑,道,“走吧,该去给母亲请安了。”
父女两一个赛一个,田氏觉得自己高攀一点不假。
出门前,商晏竹说:“赶明儿霁哥儿到了京城,我给他安排进国子监听学,习艺馆隶属国子监门下,婚事不急,你可以再看看。”
田氏愁绪顿时烟消云散,什么纨绔,两方放在一起对比,才能真正分辨得出好赖坏。
日暮降临,红霞满天,连天边的大雁都染上了绯色,在空中排成两条线。
商凝语依旧去燕拂居等商明菁,她脚步松快,一步一跳地去往燕拂居,墙角绿枝停了一只雀儿,蓦地受惊,振翅远飞。
到了燕拂居,却被洒扫侍女告知,五娘子不在院子里。
商凝语笑容微滞,但异样情绪一扫而过,道了句“好的”,转身便一蹦一跳地离开。
她心情好就想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