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给陆家带来了希望,陆霁再出生时,意义就已经不一样了,他成了陆元的倚仗。
陆元八岁落地出门,陆霁五岁就已经拿着小锄头,去地里帮助姐姐锄草施肥,酷暑伏天,拎着食盒去田里给叔伯送饭,寒冬腊日,穿着芦花填充的棉衣,去山上拾柴。
陆霁六岁识字,在读书一道崭露头角,被商家的书塾先生收入门下,为免双亲阻拦,他日日只食两餐,夏日饮水冬日含冰,若非有一日不小心被商凝语撞见,给了他一颗绵糖,就要饿死在书塾后舍中。
后来,陆霁不负众望,小小年纪过了县试,陆家父母智计百出,撒泼耍赖,让书塾供了陆霁年年束脩礼以及其他一应攻读用资,商父惜才,又着实怜惜此子身世,允了陆家过分要求。
商凝语同情陆霁,也倾佩他过人的意志,二人心照不宣,彼此发乎情止于礼,从未宣之于口,却对对方的心意都明白于心。
商家虽然对陆家不满,但着实喜欢这个陆霁,商晏竹和田氏商议着,婚后就设法将二人从那个家里摘出来,小夫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却不曾想,得知陆霁即将秋闱登榜,有人早一步上门求亲,陆家父母态度倨傲,明码实价的要嫁妆。
那三个姐姐更是表明,陆霁是倾阖家之力得以中举,而陆元舍己为弟,居功甚伟,将来陆家一应支出,全由陆霁承担,而陆家一应收入,应全交由陆元保管。
言下之意,这个弟弟,将来不仅要赡养父母,还要包揽兄长一家的吃穿用度。
此言一出,还有谁愿意摊上这样的亲家?别说那位已经登门求亲的人家,就是商父田氏,也不愿将女儿交给他们磋磨。商凝语明白双亲的意思,勿须多言,稍稍疏离一点,陆霁也就明白了,再也不去寻县衙七娘子。
时值深秋,石榴树硕果累累,枝丛中,粗粝的皮囊四下炸开,露出秾丽鲜艳的果实。
商凝语抬头仰望,回忆起陆霁偷偷将替人抄书得来的铜板放在墙头,攀着树枝摘石榴的模样,那石榴还很青涩,远远不及他那时脸上的红来得鲜艳。
她心想,待他来到京城,她要请他吃最红最大的石榴,向他赔礼道歉。
他那么温柔,一定能原谅她的见异思迁,她以后会努力地加倍补偿他,成为他的贤内助。
商晏竹穿过山石,就见到幼女立在兰馨院的侧方石榴树下出神,走上前,嗔道:“不回去修炼规矩,跑这里来做什么?”
提起这个就来气,商凝语哼:“还是祖母好,见我辛苦就免了规矩,阿爹嘴上一套,行动又是另一套,哼,真正应该修炼的人应该是阿爹才对。”
“胡说八道。”商晏竹一本正经,“那两个嬷嬷还未走远吧,稍后就给你喊回来。”
说话间,脚步不停,顺着夹道回到翠竹堂,商凝语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很自然地进了院子。
商晏竹也不多说。田氏听到动静,出来迎接,见到商凝语,连忙撇下丈夫,攥住她的手带进屋,典型的有了女儿忘了夫君,令商晏竹瞠目得直摇头。
田氏将女儿带进正屋,悄摸地问:“昨夜回来的晚,还没跟我说,昨个儿马球会玩得怎样?”
商凝语将镂空银质香炉拿出来,乖巧道:“喏,就只赢了这个。”
商晏竹进屋来,一边坐下亲自倒茶,一边用眼神遛向母女,田氏这才发现她手里捧着个宝贝,接过来拿在手心里端看,片刻后,惊叹:“真精致,国公府出手,东西就是不一样。”
商凝语双手托腮,抱憾:“可惜,本来可以赢一根百年老参,被截胡了。”
“岭南多得是,别说百年,千年的阿娘都能给你弄来。”
田氏毫不在意,反而注意到她仪态,一巴掌拍下她的胳膊,余光瞥向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