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盯着地上那几个啤酒瓶子。刚刚放得随意,所以它们有站有躺,就那么七倒八歪搁在塑料袋里,以随便无甚所谓的姿态。
透明的塑料袋被风刮得沙沙,也来添乱,这微弱的噪响和妈妈的责问相比其实算温和,但它偏偏鲁莽,也要钻进我的头颅占得一席之地。
我继续盯着那些啤酒瓶子,盯着玻璃瓶上的纹路,盯着商标上金红相间的热闹字样,忽然就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荒诞心思,现在,此刻,我就想和它们一起躺下来,躺在这冰凉有泥泞的砖地上,任由风吹着滚,任由玻璃相磋,任由哪个路人把我随便一脚踢到垃圾桶边上,任由玻璃碎了,酒洒一地,什么都不剩。
就这样。
能怎么样?
又能怎么样?
妈妈见我没说话,于是继续追问:“我问你话呢乔睿?不说话就是你回应妈妈的态度吗?”
我还低着头。
只是鞋尖轻轻碰着酒瓶子。
“乔睿!别拿你那套沉默寡言的招数来对付我!”
“乔睿!”
我的鞋尖终于抬起。
酒瓶子被我踢歪了些许角度。
漫长的一段空白后,我听见自己的声音。
我说:“妈,你既然和梁栋联系上了,既然觉得梁栋比我懂事得多,他怎么没有向你解释?你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大概我的反问带了些混不吝的态度,这种态度在我身上简直太鲜少出现了,于是妈妈愣住了,她只是想在我这里得到真相,却得到了我如此对待,这更可以称作一种恶劣的挑衅,所以她只是愣了几秒后,便声势更大:“对呀,梁栋当然比你懂事!正因为他懂事,夹在中间,他是你男朋友,我是你妈妈,所以他不能在我面前说你的不好,你怎么不明白?”
我忽然笑出来。
我说,妈,你确定是我不好?
我的语气令妈妈再次茫然,她一下子闭紧了嘴巴,弱下来,同时也紧张起来,接着问我一连串:“是梁栋的问题?他怎么了?他家里人欺负你了?还是他欺负你了?他和你动起手来了?他打你了?还是他出轨了?你快告诉妈妈。”
我说没有。
都没有。
我们的矛盾并不是这些。
得到我否定回答的妈妈明显松了一口气,可我的否定也证明了她的论点。
如果不是原则性问题,那梁栋就仍是她眼中的好孩子,是“完美”女婿,是居家过日子的优秀男人,是各方各面都要比我强上一大截的配偶。
我们是配偶,是在一起六年,彼此知根知底,即将要携手一生的两个人。
既然是要携手一生,就难免有鞋磨脚的时候,磨合,退让,融入,改变。
这就是婚姻。这就是夫妻。
“我和梁栋已经商量好了,我们后天就去什蒲。”妈妈忽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