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晖把远光灯关了,我们坐在车里,在空无一人的露天停车场,像是被遗落在世界之外的庞大动物,享受着黑暗之中一呼一吸间的寂静。
庾晖说:“睡会儿,天亮了叫你。”
我的确打了个呵欠,于是把座椅调整了一个舒服的角度,半阖上了眼。我今晚不想和庾晖再有任何无谓的客套,我暂且把他当做知己,那么今晚,他就是我可以相信的人。
临入睡前我不忘叮嘱他,天气预报显示明早日出是六点十八分,我的手机关机了,但你要记得定闹钟。
庾晖说,好。
。。。。。。
这一夜,我其实并没有睡好。
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坐在车里睡觉,并不踏实,断断续续,碎片式睡眠,总有种朦胧的混沌感,庾晖把空调开得很暖,我的手心开始冒汗。
我还隐约听见了庾晖轻声打开车门的声音,大概有几次,我记不清了,回来的时候车门关阖,我会闻见一点点烟味儿,混在寒冷的空气里。
庾晖可能是一直没睡,下车抽烟提神。
如果一定要有人醒着,我愿意和他轮番“站岗”,但前几天的晚上,我只要一躺下就开始胡思乱想,根本没有睡满几个小时,如今心下忽而安宁,眼皮实在沉重,我连撑开的力气都没有。
就这么持续又涣散地,睡了一整夜。
一夜无梦。
我根本没有听见庾晖手机的闹钟响,是他轻轻摇了摇我的手臂,把我叫醒。
“天亮了。”
他说。
这三个字,微微沙哑的陌生男人的嗓音,使我瞬间清醒过来,我甚至没有发现自己抬手便抓住了庾晖的手腕,他的腕骨突起,很明显,硌了我一下,我霎时缩回手。
我说,天亮了?
我的声音也很闷,是没有休息好的佐证。
庾晖说,是。
“下车吧。”
我很不顾形象地双手搓了搓脸,下车,打开车门的一瞬便感受到比昨晚更加凛冽的温度,清晨,寒气下沉,理当如此。
庾晖把庾璎的那条毯子再次扔给了我,我也实在不必再端着任何,所以干脆,把毯子当围巾,一整个裹在了身上,当成又一层保暖。
此刻天还是黑的,只是天际处有一层澄澈的墨蓝。
月亮还没走。
我的目光随着庾晖指的方向投过去,按照他所说,太阳稍后就会在那山坳处升起,此时霞光出现,且很迅速,有金灿灿的铺垫,正在蔓延。
我还在那山巅上看见了一颗很亮很亮的星星。
启明星。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我打算穿越整个山前广场,往近处走一走,庾晖却停下了,他说:“你自己去吧,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