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如何形容这个夜晚。
好像一切形容词都显得单薄而寡淡。
在这个溢满奶油香和啤酒花甜的晚上,我守着桌子一边,用不清晰的声线说了很多很多话,佳佳也是,李安燕也是,庾璎更是。
我不会觉得这些话是无关紧要的废话,那些相互的夸奖真的很动听,那些赞扬的声音即便稍显虚浮和夸大,我也觉得悦耳极了。
我当然不会因为一些夸赞,就摒弃自己所有的自卑,磨灭自己心里所有用来自戕的尖刺,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它似乎充当了一种类似粘合剂的作用。
早上,日出时,我把那只大肚花瓶亲手砸碎了,在溶洞口。
深夜,热闹里,我又把那些碎片一一拾起了,把它们重新黏合在一起,不过不再是大肚花瓶的形状了。我希望我把它们黏成一扇门,或是一扇窗,我可以透过其中,真真正正看到我自己,然后欣赏,平和而自如地,欣赏我自己。
我还是有很多优点的,对吗?
乔睿,其实也没那么差,至少在一些人眼里,我是发着光的。就和抬起头,悬着的月亮,或太阳那样。
庾璎后来喝醉了,但和园子的视频始终没有挂断,我见证了她们时隔多年重新相遇的全过程,庾璎撑着脸,瞪着眼,问屏幕里的园子:“我其实就想问你一句话,就一句,你当初,到底知不知道你那镯子是假的?”
园子笑了,笑得很轻松,很欢畅,声音仿佛破土而出。
她说,姐,我一直没告诉你们,我家是做什么的。
我爸是开打金铺的。
你知道打金铺吧?
我从小就经常看我爸干活,不吹牛的说,什么首饰拿到我手里,我掂一掂,就知道它是真是假,掺了多少。
李安燕小声地感慨:“天呐。。。。。。”
天呐。
我也随之恍了一下神。
所以其实,园子一早便知道那镯子是个假货,只是便宜的沙金而已,但她不说,因为那时的园子坚信情比金贵,她知道是男朋友中途把妈妈给他的金镯子掉包了,为的是卖了,换一笔自己出去做生意的资金。
园子觉得,他是在为他们的将来打算。
即便他的方法她并不认同,但,她愿意说服自己,即便那个镯子是假的,即便真的那一只没戴在她的手腕上,园子也觉得没关系,至少,也算是用在了她身上吧。
如果没有后来的那些事情。
后来,园子再也没有办法骗自己,一个会一而再再而三和她拳脚相向的男人,是真心爱她的。
就像她爱他那样。
庾璎没有问园子,她跟他离开什蒲以后又吃了多少苦,两个人又是什么时候彻底分开的,不重要了,都过去了,就像园子说的那样,有些亏是要自己吃过了,且记住了,才不算白走这段路。
园子如今有自己的事业,她仍然勤劳而努力,却不再是那个不听劝的傻姑娘了。庾璎觉得,还挺欣慰。
话都说开了,再无隔阂,她开园子的玩笑:“我听佳佳说你生意做得不小啊。”
园子也笑。
隔着手机,她举起了自己的手腕,一个金镯子,金灿灿的,沉甸甸的,晃了晃:“姐,这是我自己买的。”
“保证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