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头可能也知道自己闯祸了,这些天下班回来后,就躲在屋里。说她几句,也不吱声。
赵芬不大敢当面叽歪冯翠贞,跟这个继女干架却是毫无心理负担。
尖利的嗓门吵得黎棠脑门嗡嗡作响,没想到自己刚穿过来就赶上分家,看面前这个女人急赤白眼的嘴脸,似乎有些理解原主为什么会想不开寻短见了。
黎棠穿着臃肿的冬衣,用手撑了一把,才站起来。现在这个身体像是被人抽空了精气神,虚弱得紧。
赵芬叨叨了半天,黎棠越听越不耐烦,抬眼看着她:“你算哪根葱?有什么资格问我?我妈留下来的东西,跟我没关系,跟你这个后妈有关系?”
她声音不大,一字一句倒是十分清楚。
这一连串的问题甩出来,大杂院里的邻居七嘴八舌地炸开了锅。就连一直捂着脑袋蹲在墙根的黎大海都抬起了头。
赵芬以为自己听错,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个继女。平时八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畏畏缩缩的,现在竟然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
街坊邻居都是看着黎家棠丫头长大的,这孩子打小就文静,话不算多,平时见着了也会打招呼。不过自打亲妈死在里头后,这闺女瞅着就有些不对劲了。整个木呆呆的,不像以前那么活泛了。
不管苏瑛是啥家庭出身,她留下的这个闺女确实可怜。亲妈不在了,后妈又天天作死。她一个高中毕业生,却在西织车间当扫地工。
听说分家后,冯老太太和棠丫头打算搬到后巷那个快倒塌的土坯屋住。那地儿最早是厂里养猪的地方,后来给“黑五类”分子改造用,现在都荒了,哪能住人!
赵芬这会气势汹汹地站在大院中央,一身簇新的格纹呢大衣,脖子上还系着玫红色涤纶丝巾,一看就是省城才能买到的时新货。再看看棠丫头,蜡黄的一张脸,一身臃肿鼓囊的黑棉袄,袖口磨得透亮,都快豁出里头的棉花了。
这当后妈的,瞅着比继女还年轻鲜亮,现在却为了把壶跟继女闹个没完。
有看不过眼的邻居劝道:“这壶当年可是苏瑛攒了大半年的工业券才换回来的,你就给人家姑娘留个念想呗。”
“是啊!当年翻建房子苏瑛也出了钱,现在赵芬把人家老太太和闺女赶去睡猪棚,还抢这壶就说不过去了!”
一直没吭声的黎大海脸上挂不住了,冲赵芬一跺脚:“你就消停点吧!一把壶也要争!”
他不开口倒也罢了,一开口赵芬压了好些天的火气直往脑门子冲,将手里的壶撂到一旁,叉腰嚷嚷起来:“不争不争你倒是不争!这家都快搬空了!”
黎大海眉心拧成川,想到自己跟苏瑛也就棠丫头这么一个亲闺女,心底倒底不落忍,将赵芬拽到一旁,压低嗓门哄劝道:“这壶也用了好些年了,买把新的就是了。工业券不够,我想办法去凑一凑。”
赵芬却是个不消停的:“分家凭什么老太太和她说了算,你又不是只有一个闺女!”
她才调到红棉厂当保育员,只知道黎大海大闺女黎桃年纪轻轻,已经当上女工部副主任,又处了个年轻有为的对象,在厂里别提多风光了。
对黎家背后那些事,她是一无所知。
果然,一听到她提起桃丫头,黎大海黝黑的脸膛立刻阴沉下来。邻居面色各异地交换了个眼神,都不吭声。
……
黎棠当然知道原主还有个姐姐。她姐姐叫黎桃,正是那本年代玛丽苏文的女主。长得漂亮,能力又强,处事大方得体,在红棉厂简直是万人迷一样的存在。
原本黎家一家五口过得好好的,两年前厂里搞“四清”。苏瑛不知怎么的被人当成间谍抓了。她在里头想不开,用鞋带把自己吊死了。